“孟婆说,有一个人在被她灌汤的时候嘀嘀咕咕念叨树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投胎也直奔着树去。
因为惊讶,她倒也答应了那个人最后的愿望,会传话给一个今生与他来世重名的女子。
那么小姑娘,请问你的名字是——”
如落珠般的眼泪从手指的细缝中流出,视线模糊到看不见一黑一白的少年。少女浑身颤抖地捂着脸,她带着同样颤抖的哭腔很难吐清楚字。
“红————叶————”
像是与名字约好了一般,话音刚落,少年跨越生死的留言——曾从鬼魅徘徊的空荡阴间出发,它也许走过了三生路,趟过了忘川水,踏上过奈何桥,邂逅了熬汤灌药的孟婆,遇见了来路不明的兄弟——终于到了少女所在的地方。
此刻风吹树叶,哗啦作响,恍惚间热恋中少年少女轻柔甜蜜的声音交错响起。
“我回来了。”
这是他生前最想说的话。
“欢迎回家。”
这是她为人时准备了上万遍的回答。
那一年,枫叶红的愈发炽热。」
红叶是恋意的象征,三日月宗近这是在告诉她,爱情是疼的。
世界子记得小小的自己还奶声奶气地给这个故事加了个结局:
「黑白兄弟走后,世上再无人见过红叶少女。」
她是真的听懂了这个故事,生不得见的少年化身为少女的名字,像火一样炽热,像血一样浓稠鲜烈;年年岁岁的烈血燃烧,让她看见,他就在这。
而执拗的少女在日复一日的等待过程中,太过强烈的执念让她化为在收到答复前绝不消亡的生成;所谓君不来我亦不老,那便永远是你记忆中的姣好模样。
可是再多执念在最后相逢的一刹,也释然了。
那黑白兄弟便是传闻中的鬼差吧,想必红叶小姐和他们走时也是心愿已了毫无牵挂了。
少女红叶等着死去的少年,少年转生为真正的叶子等着少女的回眸,也许接下来的几生几世他们还要痴情纠葛继续等下去,所以三日月才在一开始就说“红叶只是在等人而已”。
染上那么鲜艳漂亮的颜色只为博心爱之人回眸一眼泪千行。
那么三日月呢?
一双眼睛生的那般漂亮,又是在等待着谁的回头谁的相遇呢?
年幼的她如此的相信,如果真的有能够让那双眼睛留恋驻足的存在,想必是一个十分漂亮又有才情的姑娘,和三日月宗近放在一起就如同从古老和歌中走出的璧人一般。
……
过去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世界子困倦的脑海里逐一映像。她想起十年前听三日月讲的第一个故事,有关红叶,有关爱的初印象,有关美的期盼,鬼使神差地问出她心里藏了十年的问题。
因昏沉单手疲倦地摸索上三日月的胸口,努力凭借那里够到这个身体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部位。然而世界子实在是太困了,在刚刚触及到脸颊时手一嘟喽缩回来——
她睡着了。
“你那漂亮的眼睛,又是为了谁?”
三日月感受到少女嫩白纤软的柔荑轻微触碰便垂落下来,本以为是故意地撒娇闲撩却没想到是说睡着就睡着。和孩提时代别无二致的入睡速度让刚刚夸过她成长的人不禁哭笑不得。
“在睡觉吗?嘛这样的话我也睡吧。”
不过这样也好。
少女长大了,认知的世界不再仅仅局限于三日月所熟知的,他对世界子远不如年幼时的重要。说到底,刀剑们多少还是寂寞的。
人不过百年却成长的太快,所以让这个看着长大的少女再多依靠他一点吧。
他拉起世界子小小的手,如同拉着十年前小小的世界子到庭院里散步一般轻柔,生怕打扰了熟睡中的少女。
引着她的手摸索掩藏在内番服下如明玉般完美无瑕的躯体,擦过胸口,攀上脸庞。三日月闭上眼睛,牵着世界子的手,对于她想触碰的双眼轻轻抚摸。纤长秀美的睫毛如同漂亮的小刷子一样慢慢扫过少女柔软白嫩的手指。
这就是所谓的肌肤接触吗?
他想起少女睡前问的十分孩子气的问题,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笑着实话实说:
“一开始是为了让一个孩子看,后来竟也起了多看看她的心思……老爷爷总觉得,月色皎皎照无人太遗憾了。”
唯有江畔人见月,江月亦照人才互弥缺失。
三日月的瞳色为由深入浅的渐变蓝色,在宛若深邃的夜空与黎明的天空交接之处,一轮金色的新月悄然映着世界子熟睡的侧脸。3
“所以就这样一直存在于我的眼睛里吧。”
他对看着长大的人类孩子如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