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

是冯高氏的酒鬼三儿子冯豹。今儿从外头又灌了黄汤回来,在炕上挺了半宿尸,这会儿不知怎的倒爬起来了。

翠翠听见丈夫的声气儿,登时变了脸色,惊惶地说了句:“他来了,我得赶紧回屋去了”,就要夺门而出,不想被踢开门直闯进来的冯豹撞了个满怀。

冯豹憋了这几日,又灌了酒,正急着泄火,忽见自家小媳妇一头撞了过来,当下便如老鹰捉小鸡般将翠翠紧紧箍进怀里,一只手向她胸前胡乱摸着,满嘴里犹自咕哝着不堪入耳的混话。

翠翠两手拼命护住胸口,一边挣扎一边忍耻低声求道:“哪个屋里都有人……不,不行啊……”,见冯豹毫无停手的意思,她又哀求道:“我身上还……还来了那个,不方便……求求你不要……”

话音未落,冯豹两记耳光已经狠狠甩了过去,指着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婊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买回来就是为了陪爷睡觉的!你他妈给脸不要,每次都推三推四的,还以为自己是啥千金大小姐呐?!”

翠翠被打得向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便有一物从她怀里应声掉了出来。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惊恐万状,爬起来就要扑过去抢,早被冯豹一脚踹到了一边。

曲烟烟急忙挣扎着拼力将翠翠拉到了自己身后。

冯豹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眯着眼睛对着油灯细看。

那东西是块方方正正的木片,上面依稀刻着字。准确地说,那应该是一个自制的,简陋的……灵牌。

昏黄的灯光下,柴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紧张起来。

翠翠似乎已经吓傻了。她瑟瑟地发着抖,喃喃道:“后日就是我爹的祭日了,我……我只是想给他烧几张纸……”

冯豹恶狠狠地瞪着翠翠,从牙缝中切齿骂道:“好你个小贱人,怪不得每次都跟我推三阻四的,又不让碰又不让睡,原来怀里揣着那老砍头的牌子哪!呸,晦气!你爹那老不死的被砍了脑袋,扔在大街上连尸首都不让收,你这个贱货还他妈要供着他,还要花我的钱给他烧纸?!我打死你!”

他把手里的灵牌猛地往地上一掼,抬脚就准备踩个稀巴烂。翠翠绝望地发出一声悲鸣,挣脱了曲烟烟的手,扑过去死死抱住冯豹的大腿,嘶哑着嗓子苦苦哀求:

“不要!他一个死了的人,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你要怎么样我都依你就是……”

冯豹被翠翠死死地抱住了大腿,连甩几次都没有甩脱,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反身就将她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蛾子突兀地飞过来,一头扎到油灯上,被燎焦了翅膀,犹自扑腾挣扎不止。柴房里一灯如豆,投射在墙上的人影子被拉长拉大,喘着粗气上下起伏着,如同一只黑黢黢的正在啃食血肉的怪兽。

轰隆隆的闷雷在头顶炸响,久违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东西两屋如雷的鼾声和柴房里的隐泣全部隐没在了哗哗的雨声后面。

曲烟烟躺在四五步外的柴草堆上,几次三番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遍体鳞伤痛彻骨髓,令她根本动弹不得。最终,她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唯有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将那《大悲咒》不停地在心中默念了几十上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