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荒芜本就是这个脾性，多大的事情到他嘴里都仿佛不值一提似的，其实斩混沌又哪里是小事呢？那混沌兽当年穷三位真神之力都未能剿灭，只得堪堪封印住，如今荒芜进了那凡世，功力又只剩不足一半，又怎能轻易地全身而退？荒芜只是不说罢了，其实心里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梵珂真神定定地看了荒芜片刻，神色倒也显得平静，道：“当年也是你做得最多……也罢，虽则如晦白玉瓶与三界门之事我可以承下，但我并不以为此事最终会落在我头上，你出来以后还是要管到底的。”

荒芜不太在意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却听梵珂又笑道：“你晓得我与商音常去下界走动，见多了那些凡人生离死别的情景，不想今日这风水却转到了我等头上。”

荒芜听此勾了勾嘴角，道：“生离死别？如此酸话你也说得出口？”

梵珂尊座笑意疏朗，过片刻，却正了脸色，郑重道：“你当年说生死无趣，这话我记到如今，斩混沌一事非同小可，也并非你的责任，我只盼着你不是拿这事当消遣，也不是在拿性命作玩笑。”

荒芜听言又冷冷清清地笑了笑，道：“你我活了万万年岁月，难道还计较生死？我此去纵然是圆寂，也没有什么遗憾，那混沌兽最好别教人失望，显得我二人如今一番作别小题大做。”

梵珂尊座是何人？自然也早已如荒芜一般看淡了生生死死，纵然晓得此刻与荒芜相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但却并无什么伤怀，他们三个真神的确活得太久了，便将什么都看破，且也因为相识得太久了，相互之间太过熟识，情感也内敛，什么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许只有用在他们之间才最为贴切。

可灵昭就不同了。

须臾一族本就是最在意生死的种族，何况灵昭心中对荒芜还有不同，乍然听到“圆寂”两个字，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炸了毛，因此等荒芜一拂袖子，那西海海水凝成的水镜化为虚无以后，他一侧头，就看到灵昭哭得满脸是泪，正用那种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看。

荒芜：“……”

默了一会儿，他皱起眉：“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这世上的哭法有很多种，粗略来分，可以分成文哭和武哭这么两种。这文哭么，自然是西子捧心、默默垂泪，一双水波潋滟的大眼睛瞅着你，教你心肝肝儿都软了，最是能惹人心疼，且看上去最是好看；至于这武哭么，观感就不是那么很佳了，往往会哭得人形容狼狈，且多半要嚎啕的，虽则声势很浩大，但实在有碍观瞻，于女子来讲最是不可取。

灵昭本来是文哭，但荒芜突然这么一问，她便更觉得是受了无穷委屈，又成了武哭，哭的那叫一个声势浩大，那叫一个风云变色，且一边哭一边说：“你、你、你，是不是要去送死了？”

荒芜：“……”

荒芜觉得，他可能的确是不大了解现在的孩子，譬如此时他就很不解灵昭如今这个作为，一来，虽则这混沌兽算一个麻烦，但也不至于一下就要了他的命，二来，这小灵物与他并没有什么干系，他生时没给过她什么便利，难道圆寂后还能给她添什么麻烦么？若不能，她这一哭就实在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