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玑珥带着荷华,去了咸阳城中最贵的酒楼中胡吃海喝整整半日,又带着她去了那一日她听优伶说故事的地方,只是旧台犹在,说故事的人却不见了。
于是,她又带着荷华去了乐廊听曲儿。重金买下最好的座,点了最擅五弦琴的乐姬,听着欢快的曲子。
荷华起先听着,不自觉地便出神,想到了李由。再转过头一看,才发现不仅仅是她,元姐姐也在发怔。
“元姐姐,你在想什么。”荷华不由得问出口。
李玑珥却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荷华,便淡淡地答道:“不是什么大事。”
“哦。”荷华应声,却瞧见下三层的中座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元……”话又生生哽住,细想后便没有再作声。
那是,长兄扶苏。他为何会在下三层中座,既是来听曲,怎的也不到上三层来选个好位置。
李玑珥没有看她的眼色,听着她声音欲言又止的,以为她是想追问又犹豫,故而轻声说道:“我没有再想长兄,我在想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李玑珥转眸看向荷华:“我在想,七十四口人无一幸免的灭门案中,为什么她却得以侥幸逃脱。”
“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再回答。
若她是那个凶犯。一定不会留下这唯一的活口。她活了下来,栽赃她成为凶犯,更像是补救之法,因为当时未能杀死她,而不得已为之。
所以,当时她活下来,其实是那个人失手了,是意外?
假如岑氏灭门案彼时的郡守并非像李由这样耿直为公的人审,她怕是早已冤死。尔后,李由娶了荷华不再任职郡守,她偏偏又能迅速地攀上他,在为相国府眼中钉的情形下,再一次死里逃生。如此一来,重重绝境之下,岑千秋好似总能遇着那唯一的一丝生机。
当真有人,会接二连三地遇到这般好运吗。
她思忖之下,眼光流转中,蓦地凝住。
脑中霎时间全然空了,眼中只剩下那温雅谦和的身姿。
荷华察觉到她目光凝结,伸出手挡在了她的眼前,轻轻地说:“元姐姐,别看了罢。长兄……再过半年就要和王氏结亲了。”
她握着她的手腕缓缓下挪,再一次看到他的身影。恍若隔世一般。公子依旧是那个公子,她却好似,已不再是半年前的她。
见她要起身,荷华一下拉住了她,摇着头说:“元姐姐,你还不死心吗。你不要看长兄貌似和气,实际上性子也是倔得不得了的,不然,他也不会屡屡顶撞父皇,打都打不怕……元姐姐,你不要这样了,由君有一句话说得对,权力,换不来人心啊。”
见她停下,荷华终于松了口气。
“就算你用尽了手段,最终能够嫁给他。可他却失了所爱,失去了一辈子和他挚爱长相厮守的机会。元姐姐,他会恨你一辈子的。不要把人心想得太坚强,你以为你会不在乎他的心意,可将来有一日,当你发现你在乎的时候,一切却已无法再转圜。”荷华低下头,瞥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结绳,“有一句话,荷华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我不敢说也不能说,但现在,可以说了。”
李玑珥看着垂着头的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