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事发突然、若非事出有因,她不会如此反常、如此激烈。
经她这么一咋呼,若萌懵了,钟若英僵了。
趁着这工夫,若萤拽着若萌一溜烟下了井台,远离了危险。
重新脚踏实地的若萤暗中长吁了口气,但面上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双眼死死地盯着钟若英,那眼神委实地瘆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
“二姐,长虫在哪儿?”
若萌拖着哭腔,挂在若萤的身上如同筛糠。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母亲的教导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不得,草木茂盛的地方千万躲着走。天一暖和,到处都有长虫、蝎虎、癞□□。不小心咬上一口,小命就没了。
“你没看到吗?大哥哥头上,那么长一根……黑乎乎的……还在吐信子……啊……”
若萤突然打了个寒颤,“托”地朝后蹦了一步。
若萌“哇”地大叫一声,眼泪哗地涌了出来:“二姐,我怕!”
钟若英的脸都绿了。
他无法确定钟若萤说的是真、是假。
都说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可是,说他头上顶着一条蛇,这怎么可能!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好不好!还说什么吐信子,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好不好!
他暗中咬咬牙,想把四方平定巾扯下来。只是才刚举起手来,就听若萤扯着喉咙又是一声大喊:“大哥哥,别动!小心咬手!”
钟若英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倘若说刚才还有几分怀疑,那么现在,他倒是真的不敢造次了。
已经安全的人完全可以撒腿就跑,没道理还滞留在现场,以那样的眼神瞅着他,既害怕又可怜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小孩子不藏事儿。
钟若萤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毛孩儿。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全无方向。
而若萤,却还在心有余悸地绘形绘色:“看到没、看到没?落下去了!又黑又绿的颜色,眼睛舌头红彤彤地像鸡血,头上还有个羊角,是什么东西?好吓人!”
若萌都快给吓掉魂儿了,更忘记了一心要看的新奇,拖着若萤就要回家。
“等等,大哥哥怎么办?那条蛇还在上头呢……”
若萤惶急道。
她的顾虑,被若萌惊天动地、充满恐惧的哭喊声完全地掩盖住了。
叶氏和香蒲闻声小跑出来,脸色都有些白。
若萌一头扑进香蒲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香蒲一边轻抚她的背心,一边唤着她的名儿:“萌儿不怕,萌儿回来,姨娘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叶氏一头的雾水,看看小女儿,怀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再看着二女儿,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若萤摸摸鼻子,置若罔闻。
她懒得多费唇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相信若萌一定会解释得很清楚、很详细。为了洗脱自己因好奇淘气险些遇险的嫌疑,若萌一定会避重就轻,将大堂兄钟若英定性为此次意外事件的主角。
不管是老女人、小女人,天生都是能够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说书人。
这大概便是钟若英的不幸了,不幸落到了一群好事女人的口中。
只是不知道,这一场噱头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在合欢镇上引起轰动?
门口的槐树下有一个湿湿的印记。凭借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马粪味儿,若萤敢断言,她爹回来了。
果然,一跨进门槛,就看见老三钟德韬打西边茅房出来,一手提着便桶,一手拎着粪勺儿。
整个天地间充斥着粪便的臭味儿。
叶氏捂着口鼻,赶紧着孩子们快回家,又嘱咐老三把粪便倒了之后,记得把厨下的锅底掏了,正好把便桶底下倒上一层草木灰压压气味儿。
“你说你能不能盖上块板子?赶上哪天刮西南风,不得把人薰死!”
“这个时候都是东南风,哪来的西南风。”出力不讨好的老三嘀嘀咕咕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万一呢?”听他犟嘴,叶氏气得要命,“叫你干点事儿,就没有一次能痛痛快快、利利索索的。叫你撒层灰,哪次不是把灰扬得满大街都是!你还嫌街坊们骂得不够难听?你要是干得好,用得着人跟在屁股后絮叨?你以为我愿意?”
“好了,姐姐你快看看萌儿吧。爷,你就少说两句吧,有说话这工夫,啥事儿都干完了。”
香蒲头不抬、眼不睁地打着圆场。
这样的桥段,在这个家里基本上每天都会上演。老三和叶氏两口子自打成亲以来,吵架比吃饭还频繁。要不是中间有个香蒲姨娘,这个家早给摔打成马蜂窝了。
老三嘴里抱怨着出了门,一径往西边的菜园子去了。
这边香蒲拧了手巾给若萌擦了脸,开始慢慢问她原因。
“大堂兄在逗你们玩儿呢。”香蒲哭笑不得,“说井里头有□□我信,灵芝?没有大机缘的人你以为谁都能看到?”
“早跟你说过,别靠近有水的地方。你根本就没带耳朵。”
跟香蒲不同,叶氏是轻易不会为孩子们的过错多加安慰与包容的。教训一顿是好的,若是作得太过了,挨打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若萌靠在香蒲身前,扁着嘴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