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晗真那番话其实是点破了镇欲的本心。

她让他真切的发现，被剥开了层层理性与道德感的包装后，自己所信仰的“道”，究竟是什么。

不是他以为的，要统摄所有心性浅薄的二流修士，消灭所有违背人道的邪术，重整修真界正气。

而是，要消灭所有的“不正统”。

在修真界，有人认可殊途同道，有人认可百家争鸣，但也有人认为，既然世上的终极真理只有一个，那么通往真理的道路，也必然只有一条。

现在，镇欲发现，自己就是这第三种人。

而且，他越来越清晰的确定，对待异己何止要分道扬镳。

分明是，必须除之而后快。

因为他还记得入道以前，他和镇恶的农民军在最后关头兵败的原因。

——他们真诚视为同伴，全心信任的小贵族盟友，竟只因为觉得镇恶的农民出身，称帝不够“正统”，就卑鄙又残忍的，临阵背叛了他们。

入道以后，镇欲基本做到了师父要求的六根清浄，忘却凡尘，却只有这一件事，他一直忘不了。

反而因为修道寿元增长，以旁观者的角度俯瞰过无数个凡人国家生生灭灭，他越来越领悟到，当年的失败，不是因为决策不当，错信小人。

而是因为——

天下大势。

或者说，是天道指引下的必然。

所以道不同，何止不相为谋。

分明是，他人即是地狱。

于是，就像小贵族宁愿依附大贵族，却厌弃农民战友一样，镇欲只承认自己所属，由苍翎道君授权，曦影圣使点化的九家三宗，和那十二位创派祖师所建起的丹器符法阵+剑修六大传承，却坚决不接受如偃师家那样，不属于这一体系内的新兴道统，无视善恶，不论正邪。

以镇欲的道德感，他不会屠杀“旁门左道”的修士，他们的人可以活。

但是，他们的道统必须死。

即使现在，镇欲最尊敬的正道之首苍翎道君当面反对他，他也不会改变这已成的道心。

更何况，他并不是全然理亏。

因为，曦影似乎是支持他的。

迎着姜晗真森冷严厉的目光，镇欲抬起头，谦卑又坚定的拱手：“谢道君教诲，只是，请容小人最后一次死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