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谢家孙女辈里行三的,名唤若耶。
“阿娘,我阿翁让你回去照看铺面,我三叔又吐白沫啦。”她拉扯着妇人的衣襟,扬起小脸道。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戴琼面露讥笑,腆着肚子转身进到店铺里。
扬州城中人人皆知,谢家老三谢羽整日炼丹修道,手执拂尘谈虚无,对生意和银两的事一点都不上心,连账本都不屑一看,不是巴望着能长生不老、白日飞升,就是长吁短叹,感慨尘世烦忧,炼丹炉子一开便与道友——一只豢养多年的白鹤同服,往往仙去不成,家人时不时得请郎中过府给他续命。
刚才还在楼上喝茶的李淳和吐突承璀已经下来,挤在人群里。
“不过是两家争执,果然没什么好瞧的。”吐突承璀嘴上说着,却看的兴致勃勃,“要是那小郎君不来,后面有的好戏看喽。”
未等李淳开口,谢若耶耳朵灵,忽然转过身来,瞧清楚二人的模样,目光落在他脸上。
自知属下失言,青年郡王微窘,漠然扬起下巴,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不说话。
迎面拂过的明明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却叫的他鬓间泌出几点冷汗。
围观的人摇摇头各自散去。
背过身去,谢二娘子拿出随身携带的粉盒,用宽大袖袍遮住,瞬间放下,双颊已晕染霞色。“若耶,走吧。”她拉住女儿的手,脚步飞快利索。
谢若耶再一次转过脸来,目光直奔李淳,很快,又扭过头去。
那矮小的身影很快淡出李淳的视线,他淡淡瞥吐突承璀一眼。
讶然一下,吐突承璀拿扇子敲敲嘴,“是某失言,日后见着他,一定赔罪,赔罪。”
李淳笑道:“汝以后说话要小心,别连累吾落下刻薄不厚道的名声。”
“是是,”吐突承璀连连应下,“说起来谢家谢归元,我当年在长安还听过他的名头,哎,岐王府里的面脂口脂、香粉澡豆,都是这位献上的方子吧?啧啧,没想到还乡之后做起这么大的行当,真是生财有道啊。可惜好男不经贾,赚的钱帛再多,终究是不入流。”
李淳略略挑起眉眼,不置可否。
他自七岁起就被祖父李适抱到大明宫中抚养,哪儿会知道下面宗室王府里的琐细,更何况他于这些事情又从不上心。
二人朝前逛去,大运河沿岸歌楼酒馆林立,筝声笑语不断,路上到处可见新罗人、胡人、波斯大食商人,女子梳着高髻,有的带着帷帽,有的干脆穿上男装,甚至连婢女都不带,自自在在地走在大街上,处处是一派通都大邑的旖旎气象。
李淳转了一圈,兴致缺缺,无聊中道:“他猜出了我的身份。”
吐突承璀一愣,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谁?那小郎君?不可能不可能,殿下今日又没有佩印,连宗室的龙纹玉佩都没悬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