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感到额头上一阵清凉,他费力睁开眼睛,只见杜宛然的手中拿着一方锦帕,正在擦拭他的额头。
他有些诧异。自从三年前杜家满门被蜀王沈谨屠/戮殆尽后,杜宛然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了。而且昨日/他陷入昏迷之前,便下令送她出宫了,怎么此时她还留在宫中?
沈江有自己的骄傲,杜宛然不愿意来承明殿,他也不会去昭阳殿找对方。前朝的事务堆积如山,他没有功夫花心思在后宫。
只是如今情势危急,他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龃龉,沉声道:“外面如何了?”
这一开口,沈江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还哑着。自从一个月前蜀王叛/乱,他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四五日前发起了高烧,之前都是强撑着处理政事。
昨日蜀王大军攻下了帝京城门,他怒急攻心,竟然昏迷了过去,也不知现在战事如何。
杜宛然递给他一盏清水,平静地道:“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打进显阳宫了。”
沈江愕然,他没有想到局势竟然已经坏到了这般地步。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杜宛然还留在这里。
他抬头朝外面看去,窗棱上果然映着火光,凝神细听,还能听到远处将士们拼杀的呐喊声。蜀王沈谨手握四十万重兵,鏖战了一个月的帝京守卫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大厦将倾,已是必然。
沈江环顾四周,宫人内侍都跑光了。整座承明宫/内昏昏沉沉,只有他平时批阅奏折的案几上点着一盏烛火。
原来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沈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杜宛然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平复了一些,杜宛然站起身来,道:“既然陛下醒了,那就立刻出宫吧。”
她伸手拍了三下。
殿门发出轻轻的“吱呀”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殿外闪了进来,躬身行礼后,道:“娘娘,是不是要走了。”
杜宛然点点头,道:“正是。你还记得昨日丞相所说的路径吗?”
那人应了一声。
杜宛然从案几之上取过一个包袱,交到那人手上,道:“即刻带着陛下出宫。”
那人还未出声,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江怒道:“朕不走。”他是梁国的九五之尊,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御座之上,决不能苟且偷生!
杜宛然转过头来,道:“难道陛下是想要坐在这里等着蜀王带兵杀进来?你不是常和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只要能够逃出帝京,总有办法东山再起。”
明明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派温阳和煦,那语气倒像是在规劝沈江莫要贪饮伤身这样的小事一般。
“陛下,你为了这江山呕心沥血,怎么能看着它落入旁人之手呢?”说完这话,她再不向沈江多看一眼,挥了挥手。
那佝偻的身影走到沈江身边,一把将大梁国的皇帝陛下扛在了肩上。
沈江本来就病了多日,这一天一夜又不沾米水,被那人的肩膀一顶,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再度晕过去。
沈江强忍着痛楚,朝杜宛然道:“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