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前九十九级阶梯。

空荡荡的。

塔里面是“回”形结构，两重大门。

大门一关闭，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神望塔的第一层，八卦形状的八面形，每一面的墙壁上挂着先皇帝的遗像，画像下的神龛里面是灵位，刻着长长的缢号，缢号越长越英明神武。塔的中央放着一尊两倍人高的释迦牟尼坐佛像。神望塔越往上就是越古老的帝王。第一层这里有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亲爹，三代同堂。后面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我的了，这样就四世同堂，足够一桌马吊。

这里最年轻的就是我爹了。

当年是我把他的灵位送进来的。

当年也是在这里，明臻身穿黑色的亲王正服，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把我抱了起来，从神望塔一直走到大和殿，放上龙椅，接受百官三跪九磕的新皇朝贺。

于此始，于此终。

明臻的爪牙把我“护送”到这里，关上门，就只剩下我一个。

我在我爹跟前坐下。

我爹的画像不像他，画像太严肃，我爹比较随和，比较俊。

空寂的世界，与世隔绝，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我以为我会害怕。

我的心情居然很平静。

这里有我爹，有我的列祖列宗，都是保佑我的。

明臻不知道得生气几天才能消气。

明臻是应该生气的，如果他说他不是我的皇兄，而是我的皇姐，大概我也很生气，得生气半个月不理他！

明臻比我大度，他生气应该不超过三天。

事实上，我太过乐观了。

第一天，明臻会放我的。

第二天，明臻会放我的。

第三天，明臻会放我的。

第四天……

我好难受，好难受了。

这里除了每天送进来的喝水，没有任何食物。

送水的太监是蒙着半张脸的，是个哑巴聋子，听不见我的声音，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把诸位先逝帝王跟前的清水和鲜花更换成新鲜的，他做完就出去。大门没开，我不知道他从哪里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出去的。他的动作极其灵敏，我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我每天把先帝跟前的鲜花都拧下来吃了，即使如此，我还是饿得快要见到佛祖了。

孙猴子大闹天宫，得到五百年的五指山生活。我现在同孙猴子没有区别，只不过我的□□期不一定是五百年，也许是六百年，一千年，或者更加遥远。

但是，那是我的错吗？

我问跟前的佛祖：“生为女子，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

佛祖脸容慈祥庄严，入定状态，半眯着的眼睛，仿佛一直在注视着苍生的悲欢离合。

心不动为定，不起分别妄想，不为世间法所牵引，离一切颠倒妄想，常住真心，即为定。

不知道何时，大门开了，呼呼呼的风，吹得我从睡梦中冷醒过来。有人走了进来。不同于聋哑太监的轻盈诡秘，这个人的脚步很沉很慢，每走一步，都停顿一下，很久，才到了我的跟前。

他的手垂了下来，在我的眼前放了一碟子的点心。

枣泥山药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