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唏嘘,李承德今年已经五十九,他以前做过我爹的首辅,过了这个冬天,他就要卸甲乐享天伦了。所以,在这个临冬腊月,他老人家卯足力气,拼全力一搏,企图为朝廷打开一个崭新的局面。
我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在凤皇城里,或者在司南的住处,我很少能够听到明臻的坏话。
我得好好听个够!
“皇上意愿如何?”
“这些年,皇上深居简出,都见不到我们这些老臣。那一位事主天下。”
“越王,是异邦女子之子,巍巍天下,光韶千年基业,万里河山,不能拱手落到异人手中!”
“张大人激动激动了,不能直呼姓名啊!”
“当年大舒妃进宫前就怀孕在身,怎么可能是先帝的骨血!”
角落里突然有人嗤嗤嗤的发笑。
我转身看过去,脸上保持严肃冷静,心里乐呵成花。
这群大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发现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喝茶吃瓜的少年郎,有人生气,有人羞怒,还有人担心害怕。
这个吃瓜少年郎有个在朝极其响亮、臭名昭著的名字,司南。
他是明臻的鹰爪走狗,明臻的行走钱袋子,杀人放火他不怕,逼良为娼少不了。
他无遮无掩坐在这里,竟然没有人发现!
“司侍郎,司侍郎!”
若然不是主人家的襄王火烧火燎冲了进来,把司南拉到一边低低语,大概这群大人得同司南打起来,至少得吐他一身口星沫子。
襄王叔有要急的事,同司南说了一阵子,然后偷偷指了指我这边。
司南扬脸正对上我,深深,深深的望着,突然咧嘴笑了笑,桃花乱入,摇曳生姿。
我回了他一个阴不阴阳不阳的笑。
最后襄王叔从司南那里拿了一张有着银号全国通兑水印的票子,交给我,恭恭敬敬的,把我当灶君老爷一样送了出去。
司南依靠着襄王府的高墙转角处站,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架势,正等着我出来:“长春公公,什么时候变了一张脸?”
我抬头挺胸,憋着不说话,从他眼前走过,往平安大街走。
他同我隔着一辆马车的距离,陌路人一样,并排着往前走。
平安大街上,空旷平坦的街道,笔直的十六马车道,抬头就可以看到凤皇城的黑墙红瓦巍巍神望塔。
我这时才靠近他的身边:“你也是襄王叔的知己好友?”
司南双手拢到袖子里,语气有点冷冷的:“我是新娘的娘家人。新娘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算不出辈分,反正一表三十里,叫表姐也罢了。”
司南的老家,穷了十八辈子的山疙瘩地方,男人走不出去,女人出去了回不来,即使是同一个姓,也能够沾亲带故。
我忍不住说:“你怎么能让你表姐嫁给襄王那个老色鬼?今年两个妾,明年两个妾,后年说不定还有两个妾!”
“这世道,笑贫不笑娼。”
司南清丽的脸,笑得狠烈,像烈烈的烧刀子,直烫人心。
我静静的看着他,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