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二房只有一女,名易寄蕊,比易尔荷长了一岁有余,和善的面容与易二夫人如一个模子印出来般,瞧着十分稳重。
易家三房有二女二子,年长的叫易觅芙,因先前已被她母亲拿来与温柔做过一番比较,所以看向温柔的目光满是羡慕。她后面的男童名易忆枫,约摸六七岁,有些内敛,一张小脸一直紧绷着。执礼时,旁人尚且要说两句,只有他目光凝重,嘴唇紧闭,一言不发,活像个几十岁的教书先生。
易三夫人在一旁笑着替儿子解围:“这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平日里都躲在屋子里读书去了,见着天仙似的妹妹连人话都忘了说。”
被母亲调侃了,易忆枫原本涨红的脸更红了,如被大火烧过般,直红到了脖子弯,温柔憋不住笑,赶紧去看易三夫人身边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名为易傲白,听她母亲说八月刚过了生日,虚岁六岁,易傲白生得圆润可爱,听说温柔刚从塞北回来,便问了一大堆塞北人都长啥样,是不是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站在她右边的易听南满脸鄙夷,像个小大人般教育起易傲白:“四姐姐,天下的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好不,而且不止是人.....”
小小的人儿,鼓起腮帮子,极为认真:“就是阿猫阿狗,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四姐姐快别丢人了,要给柔柔姐姐笑话。”小人儿许是听到彭城太公主称呼温柔“柔柔”,便十分自觉地唤起“柔柔姐姐”,声音甜腻,还主动往温柔身边靠,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
易三夫人对小儿子也十分喜爱,笑道:“得了,这家伙打小就不认生,与他二哥一起,就像两个娘胎出来的一样。”
易三夫人笑得自豪,似乎先前思念亡夫的悲戚已烟消云散,而易二夫人看向两个侄儿的眼神却似十分羡慕。这也难怪,同样都是寡妇,她却只有一个女儿,而易三夫人却还有两儿两女可依靠,当真是老天不公啊。
待众人行过礼后,彭城太公主才说明本意。
“我家大郎、易家三位郎君,还有长孙二郎,五人自□□好,比亲兄弟还要好,让这孩子给叔伯们磕个头吧。”
易家众人已明了,既感念彭城太公主的重情重义,又叹自己命苦。
“妹妹这边请。”易寄蕊已前来领着温柔去祭拜,易家奴仆递上了香烛。
易三夫人看着恭恭敬敬磕头的温柔,双眼模糊,哽道:“自易家出事后,满京城的世家贵族,不是落井下石,就是避之三尺。饶是在我娘家也难逃冷眼冷语,我们孤儿寡母受尽欺辱。”眼神中的泪花,似在诉说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也只有,”易三夫人拿出湿哒哒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对彭城太公主十分尊敬,“也只有太公主不仅从未避开我们,反而对我们孤儿寡母十分关照,听公公说温尚书上月还举荐了冉之,这份恩情,易家老小没齿难忘。”
这么些年来,易府门庭冷落,易家的公子小姐也无人亲近,在繁花似锦的京城,易家就像一座被遗忘的弃园,只有太公主每年都要差人问候几回。
温府的大小宴席,从未落下过易家,逢年过节,也总不忘往易家送一份礼。
易二夫人是聪慧人,怎会不明白这是太公主有意照拂,也正因着彭城太公主的亲近,有些嚣张跋扈的恶人也不敢欺上门来。
想着,易三夫人向彭城太公主福了福身子,感动的泪水流了一地。
易家其余人或多或少也听长辈们说起过两家的交情,以及彭城太公主的关照,便也跟着行了个大礼。易冉之更是撩起衣摆,直接倒地一拜:“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冉之年虽少,却一直铭记于心,他日,冉之若能振兴家门,必当涌泉相报。”
少年目光灼灼,那张历经世态炎凉的英俊面容,焕发着如朝阳般绚烂的光辉,端的是个有抱负有前程的好儿郎。易司空那老家伙天性古怪,却教出了个天下无双的好孙儿,易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彭城太公主看着这才高八斗的少年郎,心中十分喜欢,又默默看了眼正老老实实磕头的宝贝孙女,有那么一点心动。遂,弯身扶起易冉之,笑眯眯道:“好孩子,快起来,有你这么出色的少年郎,你祖父还有何愁?有空多带着弟弟妹妹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我家柔柔初回京城,谁也不识,还指望你们多带着。”
正对着墓碑上“易文氏”三个字发愣的温柔,听到祖母提起自己,一脸茫然地回头,正与易冉之打探的目光交汇。
温柔灿烂一笑,易冉之忙避开。
彭城太公主左瞧瞧羞涩的易冉之,右看看自家大大咧咧皮厚肉厚的孙女,真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两家奴仆留在后头收拾,两家主子先结伴下山了,温珂在前面领路,易家妯娌与温家婆媳紧随其后。易傲白与易听南姐弟两由婆子抱着,易寄蕊姐妹三人陪在温柔身旁说话。
那易寄蕊许是在家中常照顾弟弟妹妹,照顾温柔很细心,时不时提醒温柔“路滑、有阶梯”之类,每每害得温柔好想说“姐姐不用管我啊,我走山路比走平路还厉害着”。
而易冉之则携弟弟殿后,那双光彩熠熠的眼睛时不时盯着温柔看。
天公不作美,没走几步,就下起了绵绵细雨,这个时节的雨落在身上,冰凉一片,一颗两颗.....铺满下山的石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又带来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