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奴婢突然在主子家烧纸钱,这是犯了避讳的事。婆子已经禀了上去,要处罚她,竟然被林姑娘目中无人的叫走了。这让管事的怎么想?不过是一个客居的小姐,就这么嚣张跋扈!此事,不管是那婆子还是管事,心中不平,只会更恨林姑娘不识礼数,破坏规矩,不敢明面上难看,但是暗中肯定下绊子。这是让林姑娘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啊!可恨的是,做出这件事的,是林姑娘的知心人,是那想了又想的代公子。
林姑娘总是被这些小人背地里残害。先是白姑娘扑蝶,诬陷林姑娘。又是邢夫人想给黄鹂说媒,白凤姐儿想给平燕开脱,丰儿便说:“林姑娘派人请了平姑娘三四回,说有事烦她,这才去了。”凤姐故意道:“天天烦她,有些什么事?”现在又是在公子跟前,那婆子明白栽赃给表小姐:“就说林姑娘叫了去了。”就连花绣想支开丫头,都会说:去林姑娘那儿借东西。
林姑娘在贾府,看似被代母宠爱,其实就是个高高挂在上面的挡箭牌,谁都用她躲灾。偏偏这挡箭牌还透风漏雨,是个纸糊的灯笼。就这么被各方利用针对,这纸灯笼就越发破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此言,非虚。
阿福最看不上公子的一点,就是他不负责。他调戏完丫鬟,就跑了,导致金钏儿跳井。如果他揽下责任,对母亲认错,说以后会改正,只要对金钏儿轻罚,他就丢开此事,不近女色,专心读书。夫人也一定会舒服一点,看在儿子的前程上,也不会对金钏儿毫不留情。哪怕金钏儿出府后,公子找借口出去,对金钏儿安慰一番,至少也要派人送一回东西,让人劝解一番,金钏儿也不会跳井。
这一次,他吓唬完婆子,护住了藕官,婆子却栽赃到了林姑娘身上。偏偏林姑娘遭了怨恨,还无知无觉。
他才是代府的正牌主子,就该善罚分明,护住了藕官是好心,何不给这婆子和那管事的赏赐,嘉奖她们做事尽心尽责?这事就皆大欢喜。他偏偏给林姑娘招来了骂名——管理下人不严,无视贾府规矩。
这事儿就算报到代母那儿去——有人在院子里烧纸,多晦气的事儿!林姑娘偏偏将人叫走了,不让罚——就算代母也会对林姑娘心中不喜吧!更何况到最后,必定是管事的报给夫人。夫人将越发不喜林姑娘。
哼,林家还不稀罕代府呢!阿福将凤姐儿以前收了三千两银子,害死过两条人命的事,告诉林姑娘,还说以前代家的夫人掌权时,也做过类似的事。林姑娘听完,唏嘘一番后,对代府越加不喜。阿福冷眼旁观,公子和小姐之间,彻底完了。
那一日,阿福听说查抄了大观园,晴儿被赶了出来,就派一位管事,去晴儿家中,将她买了过来。晴儿病好后,就被安置在一家绣坊里做针线。
晴儿临死前,曾对公子说:“我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不过担个虚名儿,早知如此,我当日……”就算公子曾经邀她一起洗澡,她也拒了。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
她和白凤姐儿比,并没有害死过谁,不过是牙尖嘴利、脾气大一点罢了。白凤姐儿有管家之能,死后被人惋惜。她有绣花巧手,更应该活下来。只不过病好后,她一直有些恹恹的。
“我听说你以前是代家的丫头,若是你以前的主家前来买你,不管给多少钱,我都会放人。”林公子对晴儿说道。
“奴婢谢过林大爷。”晴儿的眼睛闪闪发光,开始充满了期望和活力。
晴儿凭着绣技,很轻易地做到了管事,能够独当一面。她见到阿福作为大管家,威风八面,号令四方,在外能自由行走,不由得心生羡慕。慢慢地,她的志向变了,不再是成为一个宅院里男人的小妾,而是能成为绣坊的大掌柜。心比天高,心灵手巧,牙尖嘴利不是错,错在没有一个合适的舞台。现在,她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找到了上进的方向。
“晴儿,听说你被哥哥嫂子卖了,主家对你好不好?不好我就将你赎出来!”过了一段时间,代公子找到了晴儿,热切地说道。
奇怪!以前那么思念公子,想和他待在一处,现在,那些感情竟然淡了。原来,有一种自由,是鸟出笼,鱼回大海。
现在,她享受着绣坊里众人对她的尊敬,主家对她能力的看重,她一点都不想回到代府,和其他丫鬟们争风吃醋。现在,她想逛街就去逛街,想去酒楼就去酒楼。她要和那些卖绸缎、卖绣线的老板们谈生意,她要和那些买衣服、买屏风的主顾们谈买卖,和丫头们争锋算什么?这儿才能显示出她的本事和才干。阿福大管家对她说了,她以后可以买房子买地买丫鬟收徒弟,再招赘一个合适的男人,她就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晴儿用手理平自己袖口的褶皱,笑道:“代公子,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