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代公子被庶弟烫伤了,小姐去寻他说话,比往日里相处多些。但是到底心里有了分寸,小姐总是随身带着丫鬟,随意说笑上一阵子就走了。
那一日,阿福对表小姐说道:“姑娘,前些日子,公子院儿里又出了一桩事。”
“你且讲来。”小姐眉心一跳,说道。总感觉春纤又要讲一些不好的事了。但是,春纤讲故事的方式和别人不同,从来都是平淡语气,讲述那些令人天崩地裂的事情。
“公子院儿里,有个叫红玉的,因为犯了主子的忌讳,就改名叫小红。那时候公子还没烫伤脸,叫人倒茶,屋里却没有人。”阿福说道。
小姐蹙了蹙眉,道:“他屋里的丫头向来懒散,受宠太过。”
“小红长得俏丽,是二等丫鬟,一向都被大丫鬟们防着,不许进屋。这时候听见公子叫人,就进去帮主子倒茶。正好池纹和碧痕提了洗澡水来,小红忙出去接那水。池纹兜脸啐了她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成?’碧痕也跟着骂了起来。”阿福说道。
她讲这事的时候,就算转述那些骂人话,也说的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这奇特的叙事把小姐逗笑了。表小姐笑道:“你这丫头,看来是那俩丫头得罪了你!”但是碧痕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想了想,当时沉下脸来,说道:“那些丫头也太张狂了些。”
阿福笑了笑,继续说道:“偏巧那日公子记得小红爽利俊俏,第二天就在院子里着意寻她。恰巧小红站在一株海棠花后。花绣早察言观色,知道了公子心思,就支开小红道:‘我们这里的喷壶还没有收拾,你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们的借来使使。’”
“我说那日怎么公子院儿里使人来借喷壶,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表小姐说道。这事儿禁不住细思。小姐越想越心烦,公子那院儿里也太乱了些,她这不相干的,也被扯了进来。公子定是听见小红要来她这里,就罢了手。花绣好心思,好算计。
小姐一向心思灵敏,但又孤高清傲,她片刻后想明白了,却越发厌烦那些勾心斗角、争宠吵闹。她不由得一时心灰意懒,对阿福说道:“以后公子那院儿里,我们都少去吧!”
“是,姑娘。”阿福痛快应道。那接下来书上写的吃茶的那档子取笑,小姐就能避开了。
不久,公子和凤姐儿发了疯,表小姐急得不得了,幸好来了一僧一道,两人才好起来。
那一日,公子又来找表小姐说话。林姑娘已经知道了分寸,总是让人禀告了,在客厅见他。两人正说着话,花绣来了,说老爷叫他。公子如同挨了雷劈一般,慢慢地挪出去了。
林姑娘见他一天不回来,也替他担忧,听说他回来了,就去红怡院问问。她见前面白姑娘进了院子,就也随着走了过去。院门关着,林姑娘伸手扣门。晴儿气呼呼道:“凭你是谁,公子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
林姑娘听见白姑娘和公子二人的笑语,不禁感怀身世,立在花阴里,悲切呜咽了起来。
“姑娘,我们回去吧!”阿福陪在旁边劝道,将她搀扶了回去。林姑娘自此越发心冷。
第二日,是祭花神日,满园子袖带飘飘,彩衣招展。白姑娘扑蝶,听到了小红和坠儿的密语私情。两人开窗,看有没有人偷听。白姑娘在窗外,不退反进,不慌不忙地祸水东引道:“林姑娘呢?我刚才在河那边,看见林姑娘蹲在这儿弄水。”二人以为是林姑娘听了那话,越发猜忌表小姐。白姑娘忙脱身走了。
这时候,阿福从河那边过来,笑道:“刚才我见白姑娘一个人站在这儿发愣,突然脸色大变。偏巧你们开窗,她就转身,向你们那儿走了几步,说看见林姑娘了。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我在这附近,寻了林姑娘一圈,也没找见林姑娘。白姑娘是在和你们打哑谜吗?”
小红和坠儿脸色不禁一变,支支吾吾了几句,把阿福送走了。“坏了,河那边的明明是春纤,刚才听到的是宝姑娘,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小红日后是白凤姐儿理家的得力帮手,要是从此记恨上了林姑娘,不大不小地施几个绊子,林姑娘受了各方的刁难推诿,还不知道缘由呢!这个扣儿,阿福要给她解开。
找了一圈,阿福终于找见了葬花吟诗的林姑娘,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一看竟是公子。林姑娘转身就走,公子连忙去追。
“代公子,我替我们姑娘问一句,昨天姑娘担心你被老爷责骂,晚上过去探望,你怎么吩咐人不许开门?”阿福大步上前,拦住他问道。
林姑娘也停了脚步,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