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盯着苏盈玉看了一会儿,顿时将开始时那种要取笑人的心思压了下去。
不可否认,赵政就如刚刚他自己半打马虎眼时说得那样,心中确实敬佩苏盈玉这个人。因为在赵国这个打压女子的国风、通过嘲笑与诋毁来阻绝女子养才的情势下,眼前的女子仍然可以滔滔不绝、沉稳自持,几番见解既非人云亦云、牵强附会,又非见识短浅、泛泛之谈、流于表面。而是真真有着才学谋划。
她照着自己前世的经历来看,这苏姐姐的父亲恐怕并不主动让她读书思考,否则这苏姐姐也不会教那个“耗子”抓了去。她如今这番见识、谈吐只能是自己学来的。
赵政想到有日看完书觉得疲乏后,在后院走走停停,扫眼花花草草,不知觉间走到一面石墙下,发现了石墙的缝隙中倔强生出几株草。
赵政觉着苏盈玉就是那几株草,明明周围都是坚硬贫乏的石头,可是她硬生生能在其中绽放出绿色的生命来。无疑,她付出了远比那些在正常的泥地里开放的生命要多的努力。
这些,前世的赵政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敬佩苏盈玉。
可是这敬佩中又因重重缘由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或许是作茧自缚,他自己在周围人、书籍、文字的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不觉间又觉得女子再如何才华横溢始终都比不过男子。在一些有才学的男子面前,女子那些“巧令言辞”不过是花拳绣腿,从来登不得大雅之堂。
而苏盈玉刚刚的一番话后,他觉得他对女子生出了偏见,这偏见教他蒙住了心。
“苏姐姐。”赵政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次是赵政轻浮。”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觉得抚平不了自己心底的羞愧,便老老实实离开座位,站在苏盈玉身侧,向着苏盈玉恭敬地拱手鞠了一躬,直起腰后他才认真看着苏盈玉道,“政不该一直以来对姐姐生有偏见。”
这一躬直教苏盈玉吃了不小的惊,本来对于这次的辩题,她也是一如往常,而并没有觉得赵政背后带了什么别的意思,她只当赵政想要赢她罢了。
当赵政说出偏见二字,她一时间便百感交集。
眼前的孩子比她想象得要体贴敏感,而且他不怯于承认心中曾有的龌龊。
苏盈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也从座位上站起,如往常一般得体又优雅得轻轻朝赵政也行了一个礼。
赵政愣了一会儿,呆呆问道,“姐姐?”
苏盈玉朝赵政走进一步,“也感谢阿政知遇之恩。”
语毕,两人相视良久,终究扬开嘴角,眉眼带笑。
因到了时辰,两个男仆依例抬了食案来,后面跟着几个侍女,提来热气腾腾得稠粥,端着些青菜,配了些牛肉。
这些饭食自然不是只为苏盈玉一个人备下得,更多得还是食量惊人的赵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