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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娜 李尾 1772 字 2024-01-24

她们仨常在寝室聊,蔡小蕙说她想当调查记者,还是她们家那口井里的事儿;多娜则说如果能做人物报道,她倒想做她堂哥。幼年早慧,少年被保送顶级学府,在拿到美国全奖后出家,出家两年后又继续赴美深造……

蔡小蕙说你这违反新闻伦理了吧?你把素材给我,我舍身取义给堂哥写!

孔多娜回她,去你的!

张丹青好奇,你堂哥为什么要出家?

孔多娜摇头,我认为他过得很苦,甚至他们全家都很苦,但矛盾的是在社会层面上他们全家都很成功,是周围人钦羡的对象,她说着说着不自觉地陷入沉思……

一旦陷入这样的沉思她就燥燥的,就又回到年前大伯大伯母同她谈话后的状态里。好在这样的状态不多,她只要转头忙个事就好了。这回也是,同她们闲聊完看看时间,穿个外套就出来寝室了。

她前一段打听到了跟人在酒吧组乐队的同学,她跟人也不熟,好像在食堂照过两回面?她找去她驻唱的酒吧,完全被好奇心驱使,也没打算跟对方结交。蔡小蕙张丹青不去,她约上邵辉去,不想邵辉跟对方熟识,大家坐一块碰了杯。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怪新奇的。后来她没事儿就去酒吧找她玩儿,跟她慢慢学着喝酒抽烟,跟她深入聊天,那种体验很新鲜,很让人心潮澎湃。

也是在这个阶段,她迫切地想要接触和拥抱新事物,每天有无限的精力。不管跟不跟妆,她凌晨四五点自然醒,醒来看新闻看电影然后去操场上跑一圈,之后有课就上,没课就挎着相机出去大半天。有时在街头搜集素材,有时去报社找前指导老师,指导老师闲了同她聊几句,忙了任她自己坐在那儿翻报纸。有一回他直接问,你是不是来我们这儿蹭报纸的?偶尔多娜也会腆着脸跟着他出新闻。只是她全程聪明地隐形自己,尽量降低存在感。

下午她就在阅览室查阅资料写论文,写完回寝室看周刊写评论练稿,然后晚上不是跟邵辉去玩儿,就是去酒吧找驻唱同学玩儿。一玩儿玩到深夜十二点。

她跟着邵辉和酒吧驻唱的同学接触不同的圈子,不管那圈子里的人言行如何让她不舒适,她都愿意坐在那里。时间久了,她逐渐学会跟不同的人自如地打交道,无论对方说出多么荒诞不经的话,或是在她多次强调后、对方依然我行我素地在餐桌上抽烟。她统统都接受了。

她不排斥让自己融入这样的情境中。她学着同个性不一和多面复杂的人打交道;她尽量使自己相对客观冷静,不带预判地同他们交流;她尽力向外伸展自己,尝试着去理解与自己观点不同的人,去认识个体的差异性;她无时无刻都是训练自己的职业素养。因为未来她的新闻当事人有可能是杀人犯、强奸犯,或是遇难者家属。她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理性。

在她忙着训练职业素养的阶段,身边同学陆续找到工作单位了,学校有专场招聘会,全国各地的媒体机构和企业都有设点。那天她还特意去看了,跟着蔡小蕙一块看的,蔡小蕙也耐不住投了简历。

张丹青也开始出去找房子了,自己住事少,她不想住研究生宿舍。别的寝室也都在相互打探对方的工作单位,要离不远的话看能不能一块合租?孔多娜每天穿行在这种离别的氛围里,稳稳当当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意识地搜集素材,写论文写稿子写评论,有空了把厚外套一一打包好,打包好她也不发,就先堆在那儿。

在持续了两个月后,她体内那股澎湃和新奇的劲头逐渐削弱了,就像当初打鸡血了似的接单赚钱时一样,那股急切忽然就平静了。

那晚她在酒吧蹦迪,蹦着蹦着莫名就停下了,望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人们,她忽然对这一切感到厌倦和无味,拿上外套就出来了。她那位驻唱同学在身后喊,她头也不回地朝她挥挥手。

之后她整个人就浑浑的,没头绪,甚至开始嫌老师讲课内容空洞无物,以前她十分尊敬的老师,现在也没有那么尊敬了。她不再急切地出去接触人了,开始窝在学习椅里长久地凝神发呆和一圈一圈地转。或跟堂哥发邮件;或跟游俊宁发邮件;或尝试着跟大伯母发短信。她想跟大伯母交流,但不知道能聊些什么。她窝在学习椅里一面抠脚,一面严肃地斟酌着怎么编辑短信。她的行为烦到了同样焦头烂额的张丹青,她不让孔多娜坐在椅子上转,说她是自己把自己搞宕机了,一下子接触那么多人,三教九流泥沙俱下,人不浑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