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拏离,面带酡红,眼神却清明而哀怜:

“我父亲死前唯一记挂,便是他的宏图无人可展。”

拏离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似乎看不见那眼中希冀。他神情突然变得淡漠,仿佛已经不在这宴席上,语调缓慢道:

“云在青霄,水在瓶。”

云在青霄水在瓶……

袁朗默默重复,掌中紧扣的手腕,也不知何时抽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惋,似乎无处发泄,只是又仰头将烈酒入喉。

……月明星稀,拏离和蔺含章出了城邦,最后回望了亢固一眼。对拏离而言,这是他未曾到达的故乡。对蔺含章,则是命途转机的契点。

远方的城池,点点灯火,犹如天幕繁星的倒影。蔺含章双颊也染了些颜色,他是放纵自己饮了酒,斜靠拏离身上。吐出话语,也就在他耳畔:

“袁朗来做这一方君主,似乎过于斯文了……”

“我倒觉得,他儿时有些像你。”

拏离抬手贴着他的脸颊,感受对方发丝轻蹭。

“不过也是过去的事了……总是会变的。”

“任何事都会变化么?”

“若如袁术所说,天上繁星就是另外的世界。星辰尚且转动,他物又如何;唯有变化不变。”

“我对师兄的心也不变。”

拏离转过身,捏了一把他的脸,好笑道:

“你可是真醉了,区区凡酿,也能叫你发痴么。”

“我从见到师兄的那一刻起就痴了。”蔺含章说,“要怪便怪你当时救了我。”

“可你怎知那个我,是如今的我?”

拏离微微侧头,神色天真专注。蔺含章也清醒了大半,心里莫名空荡了,只身雪原,满眼茫茫的白。

“只要是我眼前这个人,”他轻声说,“是你就好了。”

这夜,神鸟引吭高歌,两个世界的交际徐徐展开。

四方修士,或有响应前来,或有收敛声息,各做打算。仅存的残片,也在拏离手中焚毁。

离开洞天的那一刻,蔺含章身心一震。似乎有某种枷锁,冥冥中断开了。他的心跳剧烈,如一只锈迹斑斑的锁扣,突然弹动簧舌,发出清脆鸣响。

他握紧拏离的手。自此后,便是他的故事了。

拏离转头看他,眼角潮湿一闪而过。他那张惯常的、面无表情却温和的面孔上,居然划过一道泪水。

而他的神情,好似那只是天上雨水,恰巧砸在眼下。

拏离愣了愣,伸手触摸,才发觉指尖湿润。而这点湿意,转瞬也挥发于空气中,只听他平和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