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点灯熬油地阅览,一周之内,蔺含章总算把四万本书都看了个大概。最后一本书放下时,他难掩心中激荡,拉着拏离衣袖,露出一个苦笑:

“师兄,你说得对。迟早有一天,他们才是猎手。”

——他其实并不太想深究这件事,但此时的蔺含章,已经模糊猜测到:这就是拏离在原书中面对的使命。

出于惯性,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袁绍他们可以把“炁”转换为“照”,“炁”却不真正是“照”。

修士的真炁,依托于先天的灵脉,需要多年修炼,吸收天地灵气,甚至从机缘中获得。每次进阶,都是生死考验。

而真炁的强弱,也取决于修士本身的资质。一个金丹修士的真炁,和元婴自然没法比较。而再往上的化神甚至合体,也许单纯凭借“炁”,就强大到可以应对好几个低阶修士。

一级之差,往往就是性命大关。因此渡过化神的修士,并不会轻易出手。这并非出于礼让,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高阶修士之间,向来是互相牵制对抗。化神杀了金丹,立马就有分神能杀了化神。这也是宋瑜视拏离如眼中钉,却还要暗中下手的缘由。他敢动一个低阶修士,就是宣告着更高阶层的修士也可以随意抹杀他。且不说太乙的清庸道君就有望进阶,就是他这些年结下的梁子,也远不止玉神机那老魔一个。

不同于低阶修士的小打小闹,真正能登上仙位,冠以“神”名的修士,在整片大州,其实屈指可数。有的是垂垂老矣,此生已无望进阶,只撑着一副皮囊坐镇某方势力。有类似宗门中这些活跃的峰主掌门,则是靠着全宗供养,想要放手一搏。

维持秩序,不仅是宗门的义务,且也是他们统治大州的手段。一层一层往下管制,也是保证仅有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输入上层人手中。

而在“炁”这一物之上,这个原理展现得尤为明显。

但在这洞天中,在无人炼炁的建木,情况并非如此。

抛开王权势力,一种异样的感受一直潜藏蔺含章的脑海中。并且从他意识到,建木的凡人可以控制住“炁”后,就愈发强烈。

要不说美色误人,和拏离胡天胡地的那两天里,蔺含章思维都快退化成婴儿了。此时一通翻尸倒骨地冥想,那缕丝线,也在他识海中绘制为纵横交错的大网。

“炁”不真正是“照”。那些幽暗灯光是由“照”在供能,而那几个爆发强烈力量的械人,也是利用了他们从修士身体中所挖出的金丹。

在蔺含章的观念中,袁绍此人也有些愚蠢。毕竟在摸不清敌人实力的情况下就出手,是十分鲁莽的行为。而现在他意识到,这不过是他们双方都有的惯性思维。

同一阶级的修士有强有弱,况且还有外物加持。例如大部分金丹修士,战斗力都不及拏离。但若是碰上全盛的元婴或化神,拏离也不会强行迎战。

这是因为,修士之间对真炁感知很灵敏。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低阶面对高阶时,压迫难以抗拒。而相反,低阶修士的水平,在高阶眼中也犹如透明。

袁绍显然没有这种能力,因此他才铸造了五个类似“金丹”的械人。也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就像这些书籍中记载,人们对极人由信仰到恐惧、再到如今的憎恶——极人在他们眼中是无比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