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柳连鹊再拉着他大谈夜壶和祝爹的脑袋,最后反倒把柳连鹊自己谈得着急,问荇赶紧顺着坡下。

“我之前都不知道栗子壳这么硬。”他揉了揉头发,小声嘀咕,哪怕他脑袋上其实连半个包都没留下,甚至敲的不是他揉的位置。

“我看看。”柳连鹊迟疑着伸出手。

“这么久,早就什么也没了。”

问荇笑,但还是配合着打算坐在门槛上。

“别坐门槛。”

柳连鹊依稀记得坐门槛不吉利,虽然这间鬼宅已经足够不吉利了,可他还是不希望问荇惹上多余倒霉事。

问荇依言乖乖挪了个地,柳连鹊在门里,他坐在门外边。

俊朗的青衣书生半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问荇的发梢,指尖从头发穿过,带起细弱的,顽劣得不似他手笔的风。

本就在脑后扎得随意的长发被风一吹,竟然悠然地披散下来,青丝衬着那张艳丽的脸,少年意气里平添了几分斯文内敛。

问荇只是略微怔愣,随后敏捷地抬手,接住了在空中飞了几圈,就要落在地上的发带。

柳连鹊看呆了。

问荇无疑长了好看到挑不出错的面容,他当时缠绵病榻,单听描述看画像,却只觉得家仆在夸夸其词。

画像上的青年长着上挑的大眼睛,微微上扬的唇线,可再细致的工笔描摹不出其他风采,只是扁平的画像而已。

“这是问家四子,还没及冠,家里穷,而他人又是个傻子。”

“但好在八字合适,相貌是一顶一的好,老奴说句不太恰当的话,艳而不俗。”老仆人对少爷放着有钱人家公子不看,光想找个穷苦赘婿这事颇有微词。

除去痴傻这点,问荇算矮子里边挑出的最高个。

“不像穷苦人家的男丁,倒像官商人家精贵养出的小公子。”

“就他了。”

柳连鹊咳嗽了两声,当时没放在心上,本来也只是用自己油尽灯枯的命,母亲非要他成亲,他便自作主张帮个贫苦人家的少年脱离苦海。

可见到问荇他才知道,哪里是老仆夸夸其谈,画像美化姿容。有些人天生就是檐上银霜,空谷墨兰,落在鸡群里的鹤。

“少爷。”

见到他,少年郎被推搡着走上前来。

他小心翼翼弯着腰,言语卑微又含糊,眼中麻木无光,笑容也痴痴的。

的确是个傻子。

银霜落灰,墨兰无蕊。

柳连鹊在心中暗叹,难免有些可惜。

可又过了没几天,问荇却又悄然颠覆他的认知。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少年不经意间抬眼明眸皓齿,让他惊觉问荇已没了那副明显的痴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