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上的事,于爱人间是人间极乐,即便其中有疼痛,在回忆时也会成为一种艰难的刺激。然而桂娘不懂这些,她怜悯地看着银瓶的脊梁,轻轻道:“男人图受用,只苦了女人,哎!——罢了,我教你个办法,你实在挨不过的时候,说点好听的,激一激他们,长痛不如短痛,忍着也就过去了。”
银瓶愣愣的,问道:“好听的?什么好听?”
桂娘没柰何,撇撇嘴,咬着牙像是在说什么极恶心的东西,“比如叫他们什么‘爹爹’——”
“爹——”银瓶重复了一个字,便已飞红了脸。她生长在勾栏,这话自然听过,就连那一晚——吴娇儿叫祁王,也用过这样的这称呼。她在脑子里过了一过,正试图想象她如此叫裴容廷的场景,忽然听桂娘又呀了一声,又说了什么。
恰巧这时,外头走过许多侍卫,男人脚步重,这船板又悬空,咚咚响成一片。
银瓶没听清桂娘说什么,也没听见那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桂娘道:“我说你这主腰里头缠着的是什么东西,白绢布么?”
银瓶叹了口气道:“快别提起,你没发觉么,我这些日子胖了好些了。”
桂娘拉着她的手臂打量,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这腕子倒的确比从前粗了一圈儿——不过也不过分,这才像个正常人,从前也太瘦了些。”
“真要都胖在胳膊上腿上倒也罢了。”银瓶顿了一顿,把一只手虚虚攥着,在半掩着的乳肉上比了比,苦恼道,“就是这两块肉没眼力见儿,长得也忒快了些,我只好用布裹紧了,好在我们大人这几日没发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江南的文人推崇郊寒岛瘦的那一路身个子,弱柳扶风,一步三摇,方显女子动人之处。譬如前朝杭州的冯小青,活着时“瘦影自临春水照”,临终时自绝饮食,只吃梨酒,诗情画意地饿死了,才堪配那文人笔下脆弱朦胧的西湖。
苏州的瘦马处处以从前的名妓为榜样,恨不能“楚宫多饿死”,银瓶自然也不例外,被饿得瘦骨嶙峋,不想才吃了两日饱饭就立即丰盈起来。银瓶想着,又叹了口气,懊恼地拍了拍小枕头。桂娘笑道:“这有什么好叹气的,叫他发觉了又怎么着,没准儿他还就喜欢——”一语未了,却听身后似有隐隐窸窣,桂娘一回头,正见裴容廷穿一身湖色熟罗夹道袍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