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惊起。
在座的诸位,都是当世排得上名号的儒学学士,他们克己复礼,一辈子的终极目标,是把自己活成圣人。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在他们的维护的道德体系之下,晚辈没有否定他们的权利。
赵太傅沉声道:“鸢儿,经中内容可还记得?”
赵鸢不知从何生出胆量:“忘了。”
“那便抄到你烂熟于心为止。”
赵太傅从不动怒,他的压迫感是无声无息的。赵鸢自记事以来,父权已是不容抗拒。
她本能惧怕道:“是,师叔、师兄,孟老师,我去抄书了。”
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走出书房,这一刻,父亲没有喜怒的声音再次传来:“去年你为了那人寄家书回来要与裴瑯退婚,我今日回你,我赵家的门第,不是什么人都配踏进来的。”
赵鸢僵在门口处,始终没有勇气去辩驳。
那为刘舍人又开始帮腔了,“师妹,这我可得替你爹说话了,朝廷里的事你不明白,李凭云出身低贱,却能成为陛下亲信,此人野心之大,城府之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我见过他一面,为人也确实傲慢,想必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借你接近你爹,你可千万别被哄骗了。”
赵鸢想反驳,又实在无从下口,因为他每句话说的都是实情。
李凭云野心勃勃,心思狡猾,又傲慢无礼,更重要的是,他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他从未掩饰过。他百般提醒,数次拒绝,是她没骨气地喜欢上了他。
她淡淡道:“多谢刘师兄提醒,我和你们一样,是父亲的学生,分得清是非黑白。”
赵鸢失神地走向祠堂,拿出一沓纸,自我惩罚似地默写着礼记。
什么君父,什么神鬼,是救过她的命么?凭什么都要凌驾于她之上。因为内心的愤怒,她手腕不受控制,笔墨直接飞了出去,纸上津了墨,不能再写。
赵鸢捏起废纸,在谨辞的长明灯前点燃,将其仍入火盆。
她抱膝坐在蒲团上,怔怔望着火盆里的火焰,憋屈道:“我真没用。”
在心上人面前,她不敢许诺舍身,在父亲面前,她不敢捍卫心上人。
这般活着,实在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