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和芙蕖陪着去安葬荆韬。
墓地就选在后山西面的一处安静所在。
那里一眼望去,成百上千的墓碑,都是这些年葬身异地他乡的同袍。
芙蕖走在及腰的荒草里,凝视着那些冰冷的石碑,其中有很多是需要她迁坟的墓。
那些将士们家在南边,皆是因一道圣旨回不去,才暂且安置于此。
谢慈的目光追着芙蕖的身影,在漫山枯黄又洁白的色调中,渐渐有些恍惚了。
神凫等人亲力亲为将土埋上,年轻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到谢慈身边,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谢慈说:“留一段时日……至少等到明年开春吧。”
神凫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其实你不必勉强……”
谢慈转头望着他,那双安静的眼睛里透着审视,对于神凫来说,极有压力。
神凫解释道:“起初,我是对你不太友好,总觉得你身为谢老侯爷的血脉,躲在燕京冷心冷清,实在配不上良将之后……前段日子,荆老将军病重时,与我说了几句当年的——秘辛。原来是我们不该苛责你。”
谢老侯爷的生命被他自己割裂成了两个天地。
一部分与北境纠缠不清,是他割舍不掉的羁绊。
一部分与燕京扯上了瓜葛,承载着他克制不住的恨。
很不幸,谢慈是后者。
北境的一根毛都挨不上他。
芙蕖转身往回走,应当是已经记下了某些特殊的名字。
谢慈平静地说道:“我卸任之后,有点无处可去的意思,倘若你们北境不介意多两个人的口粮,便收留我们一阵子吧。”
倒也没人敢说不。
谢慈在荆韬的坟前撂下这么一句话,回到中帐,就向皇帝请旨,在北境谋个闲职呆一段时间。
皇上心知是等不到谢慈同行回京了,遂了他的愿,给了一道旨意,便盘算着回京。
——“粮草,军饷补给,还有增援很快就到,朕会派可靠的人督办此事,诸位将军若还有其他要求,可一并上奏,朕会认真考量,再给诸位答复。”
帐中的将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最终,是谢慈开口:“陛下回京肃清朝堂,励精图治,或许有生之年,能得见边境太平,甚至防线北推,北境版图再延绵至雪山也未可知。”
皇上艰涩的点头:“朕必不负先生所望。”
皇上来时行迹隐秘,走时也不露声色,他将孙姑娘一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