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页

谢慈带她穿过了温池,到了树木掩映的一处竹屋里。

幽静,密闭,空间虽小但雅致。

显然是谢慈别有用心准备的。

屋子里引了地龙,是温池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芙蕖手脚发软。

谢慈半跪着,将她放在了衾上。

芙蕖揪着谢慈的领口不放,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全盛在那双含泪的眼睛里。

她仿佛在质问:“这偌大的天地,此后独留她一人,怎么办,怎么活?”

谢慈吻上那双含泪的眼,说:“等我死以后,你挖下我的双眼带走,权当以后是我陪你看遍那锦绣河山,不要害怕,好好活着。”

痛苦从心口起,先是冲得她头脑发热,继而又要吞噬她的四肢百骸。

芙蕖撑着一口气,断续道:“等你死以后,别说是你的眼珠……你的皮/肉,你的骨骼,一寸好地方也别想留下……我,我可以活着,但你也别想入土为安,我掏了你的内脏,用稻草填成娃娃……你就算是个傀儡,也得在我身边陪着我!”

现在什么狠话都换不来谢慈一丝一毫的动容。

芙蕖意识涣散的之前,痛苦的摁着额角,看到谢慈的颈脉上透出了黑色的纹路,逐渐绽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殷殷的血淌了出来,而扎根在身体里的蛊,也破了出来。

凤髓是从南疆药草中提取的。

最终蛊虫也是以草株幼苗的形态凝结。

芙蕖无法以语言去形容那刻骨的一幕,刺目的鲜血,生机勃勃的草芽,从脆弱的脖颈处层层渗出的黑色的妖异的纹路。

一切以谢慈为根。

谢慈像融在了画里,成了一笔模糊的剪影,而他再笑。

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这样的笑了。

从颈脉破出的草珠,只比绣花的丝线稍微粗上一些,柔软的缠上了芙蕖的身体,最终在她的颈侧停下,找准了位置,深深的扎了进去。

芙蕖竭力伸长了手,却再也抓不住那道影子。

她得到了。

最后也失去了。

谢慈跪坐在地上,垂头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芙蕖所看不到的,是更为昳丽的自己。

在母子蛊在她的血脉中重聚的那一刹那,她浑身像是烧起了温度,原本苍白的脸和唇,在那一瞬间,显出了樱桃般红润娇嫩的质感,皮肤越发的雪白,几近透明。

谢慈的手指停在了她的脸畔,再也舍不得动一下。

就在三个月前,他独身赴徽州时,心中仍在犹豫,棺椁是做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等到死的那一刻,是不是一定要带上属于自己她才安心。

他的所有理智和冷漠,都是见不得光的蛆虫。

而芙蕖本身就是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