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凫说:“那一千冤魂若是徘徊在北境,能听见我的笛声吧。”
谢慈冷心冷清道:“他们听你吹个破笛子有什么用?”
神凫跟在他身后上了马,撵上来,道:“这是老侯爷教我的。”
谢慈心里叹气——又来了。
这偌大的背景要说有魂也是谢尚的魂,飘来飘去阴魂不散。
神凫自顾自开始讲,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我小的时候,给老侯爷牵马,那时老侯爷还不老,每次打完仗,收拾战场的时候,老侯爷就在半高的坡上,亲眼瞧着他们下葬,然后吹着这调子,能吹满一宿,我问老侯爷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说,用这曲子送他们上路,好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走,来世投个好胎。”
谢慈瞥了他一眼,那神情里一点也不悲戚,甚至还有几分轻佻,道:“他还会吹这玩意儿呢,我竟不知道……但你别糊弄我,魂归故里这不是那些神婆用来招魂的么,怎么到你这成了送别曲了?”
神凫:“……您对您父亲就不能放尊重些吗?”
“抱歉。”谢慈摊手:“我生在楚舞吴歌的江南乡里,不是很能和你们这群啃雪碴子的人共情,体谅一下。”
神凫又想骂。
谢慈直接驾马窜出去老远。
芙蕖默默从后面跟上来,对上神凫欲言又止的目光,道:“抱歉,我也不能,先行一步,再见。”
他们选择入手的那座村子名叫上雪窝。
与之相对应的北边,那座村子叫下雪窝。
上雪窝正处在两个村子的中间,他们单枪匹马混进来,其实非常危险。但谢慈反复思量了许久,还是择定了这个地方。一是因为此村子两边连通,是耳目最灵便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二是他不打算轻裘缓带得办事,既来了,便一锅端了,一个也不能放过,此地进退得宜,追击最合适不过。
谢慈和芙蕖的马一前一后闯进了村落,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警惕。
几个壮汉提着棍子冲出来,操着一口乡土味浓重的中原话,喝问:“站住,什么人?!”
谢慈和芙蕖勒住马,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挑出了那位最像领头的壮汉,对他道:“兄弟借此地一避,有人追我。”
那人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看装扮,像山里土生土长的猎户,一双眼睛极为机警。
难怪北境大营的人一直被瞒的死死的。
他走上前,用棍子敲着地,问:“你们怎么回事?说明白谁追你?”
谢慈嗅到了他藏在话中的冷静,盯着他手里的棍子,在地上一下一下敲出的动静沉闷至极,分量像是注了铁。
芙蕖的马依偎了上来,她瑟瑟地道一声:“谢郎?”
谢慈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揽着她下马,说:“那些山上的军爷强抢了我家娘子做妾,我们刚逃出来,想往北边避避风头,兄弟们行个方便吧。”
那人并没有放下警惕:“北边,那可是北鄂,正打仗呢,你娘子到了那边,恐怕还不如留在山里给你们的军爷当个妾。”
谢慈抿了嘴,不肯再多解释一句。
说巧不巧,神凫正在这个时候,吭哧吭哧追了上来,他身上还穿着军甲呢,远远地就冲这边的人大声招呼:“拦住那两个人,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北鄂的细作,偷了我们的城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