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述出这段往事,殷上好似再次经历了一遍当时的震惊和悲恸,指骨被自己捏得发白,眼里一片暗色。
察觉到江遗雪想安慰自己的动作,殷上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苦笑了一下,道:“这件事谁都没错,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我总是在想,要是阿姐没赶上、要是顾悬没有勒马、要是我也去……但凡一件事情不一样,阿姐是不是也不会伤到这种地步,一生不良于行了。”
她怪序戎,怪顾悬,甚至还怪自己。
“我甚至不在乎顾悬的性命,只在乎阿姐能不能站起来……”她惨淡地笑了一声,透着一分自嘲,将脸埋在江遗雪的脖颈中,闷声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见她这副样子,江遗雪心口发涩,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慢声道:“你才不坏,”他低头轻吻她的发顶,道:“你只是太心疼阿姐了,可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不要再自苦了。”
殷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先前阿姐和顾悬退婚,就是觉得自己会耽误他,可现如今……她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江遗雪道:“那我们就参加完阿姐的婚仪再去吾元江。”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说话,想起殷广的话——如果是我成了世子,亓徽不一定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她本来也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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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殷广的婚仪,殷上从重巽山回来后便没急着启程,顺便继续接手了先前的贪腐一案。
此案已经行至尾声,一桩桩一件件,证据文书,供词画押已然俱全,厚厚的一沓,经由大理寺、吏部、御史府、尚书台四方共同查探,最终交在了殷上这里。
殷上亲自朱批盖印,细细查探了每个数目,最后下放到各个府州,其中贪腐数额颇大尔后还行贿赂之人,全都提入了平京待斩,其近亲者皆诛,以震慑百官。
此案所缴总银数目巨大,收押之人由殷上亲自执掌监刑,行刑之地便在百官上下值必经的玄青门外,允百姓围观,每杀一人便公诸其所贪数额,听闻那日玄青门几近血流成河,砖石之上的鲜血清洗数日不散,史称玄青贪腐案。
刑毕之时正是黄昏,殷上带着晋呈颐行至少天藏府,脑子里还塞着满地的鲜血和受刑之人的喊冤和辱骂。
一身的血腥味……
她心绪难陈,那一条条人命轻得如同她坐在案前盖下去的枚枚红印,敲下去,人头落地,她不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过犹不及,但很多事情也只能经由时间的淬炼方能显出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