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大监有些慌乱,道:“殿、殿下,这种事下侍怎么会知道?”
当年江明悟为了将他送走,毫不留情地杀了他母亲,说只要他听话,去往定周,就让他母亲入土为安,否则便鞭尸曝晒,让她死无全尸。
然并未等他亲眼看着母亲下葬,他便已经身在定周了。
江遗雪单手支额,目光沉沉,桌上的烛火映照着他精致的轮廓,明明色如春晓,却让人感觉到一丝胆颤的寒意。
他并未生气,只浅浅笑了笑,轻声说:“既然你不知道,便没什么用了,自己选个死法吧。”
那大监瞪大双眼,惊恐地倒伏下去,连声道:“殿下、殿下、殿下饶命啊!”他咽了口口水,抖着声音道:“下侍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要以为我忘了你,”江遗雪敛了笑容,神色也变得冷漠起来,看向他,沉声道:“我母亲死的时候,你就在殿门口,只不过那时候你约莫是个侍门,如今呢?”
“你可要知道,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童,江明悟也不会在乎一个侍从的性命。”
那大监的脸色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变得惨败,惊怖道:“我、我……我听闻、听闻是留在了曾经那个宫室中……并未、下葬,已经、已经被封了好多年了。”
闻言,心中那一丝微弱的猜想也得到验证,江遗雪心中那堵塞多年的大石也终于滚落。
戾气裹挟着杀意涌上来,让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就不该对江明悟抱有任何期望。
第16章 谁怜憔悴更凋零(3)
◎埋葬亡母情寄信笺◎
江遗雪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里。
可暗夜沉沉,他又重新站在了这个熟悉的宫室门口,
年久失修的门窗四处破损,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上面被钉上了数根粗扁的木条,宫门的牌匾掉下一半,在冬日风声的呼号下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夜显得格外阴暗恐怖。
整个宫室正如那侍从所说,已经被封死了。
他默然抬头,静静地看着那牌匾,上书“浮玉斋”三字。
曾几何时,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原罪。
他幼年听过最多的称呼就是那些宫人嘴里说得:浮玉斋的那个孩子。
说得多了,他也就明白了,这三个字的言下之意是被抛弃的、不要的、不配的、不值得的、任人欺凌的……
他也曾天真地问过母亲,我们能不能搬到其他地方去。
可母亲却流着眼泪笑,用干瘦又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说:“对不起啊阿雪,我们哪里都不能去。”
江明悟不要他们,但也没放过他们。
他是王室血脉,母亲是后宫中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层层叠叠的宫闱之中。
宫道上又吹来一阵寒风,江遗雪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用手摸上那破旧的宫门,声音轻得似乎要散在风里:“母亲……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