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这间宅子窗户未用玻璃,仍是老式的木窗,屋子里光线暗淡昏黄。
天光落在中堂处,仅照见半间屋子。沈铮正伏在明昏交接处,面容一半隐在昏暗里,像锦灰堆画;一半映着刺眼的天光,如玉生光。
他身旁是被打翻的滴漏,洒了一地水,将他衣摆都浸湿;也泅到长绒地毯里,留下一片暗沉的湿痕。
他的发凌乱散落下来,垂落在肩头。天光乍投进来,沈铮蹙了蹙眉,而后于光影昏暗处望来,眼角通红,凭添惶惶艳色。
秦纾明知不该,却仍在乍见他这副形貌时,觉得艳色惊人。
“我……”沈铮艰涩出声,又像是被自己嘶哑的嗓音惊到,颤栗了一下。
而后喃喃开口: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打翻滴漏的……也不是故意要放走那些鸟儿……不……我是故意……不是……对不起……”
他说的语无伦次,神情也恍惚。
“没什么,原本也是送给我们的,放了也就放了。”
秦纾走过去,声音依旧是那样平缓。她将沈铮从地上扶起来,他的手指冷的惊人,身体也细微的颤抖着。
“沈铮?”秦纾开口问他。
沈铮没有说话,仿佛被光刺到了眼睛,偏了偏头,让长发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
不及入夜,沈铮又发起烧来。
他昏沉着,身体无时无刻不在疼痛,一会儿如在岩浆,一会儿如坠冰窟,梦中也全是煎熬苦痛。
他又回到了被宫中选中那日,爹娘紧闭家门,由着老太监将他拖走。而后宫里焚起火,死了很多人,一封旧日的书信,他被友人送进死人堆里。
他想,大概是他太糟糕了,所以谁也不要他……
沈铮忍不住紧咬牙关,或许咬到了唇,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
他还在暗自发狠,微凉的指尖伸了进来,像是一块软玉、一片凝固的泉,抵在他紧咬的齿间。
“阿姐……”他记得她的气息,含糊唤她。
秦纾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又应了很多声。
沈铮挣扎着睁开眼,无论多少次,无论哪一次,他辗转醒来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这世上最让他安心的身影。
于是,他小声哀诉起来。
“阿姐……我疼……”
秦纾抚了抚他的额头。他烧的越来越烫,烧的整个人都干涸下去,眼角划过簌簌泪水,额发也被汗水打湿黏在颈间,显得格外可怜。
侍女送进来烈酒,又退了出去。秦纾将他揽在身上,轻轻剥开他的外衣、里衣。沾了酒的帕子从衣襟处探进去,轻轻擦拭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