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叶哗啦响动,妖嗤嗤轻笑,大摇大摆的在半空中逡巡一圈。而后一甩身,钻入莲台。铜镜上,重重鬼面一闪而过,莲台上突兀亮起萤火似的光。
光,在晏停云身后悄悄亮起,照在人身上,分明并无温度,这寂寂空室,却不再如冰窟一般。
影子斜投膝前,晏停云从魇中惊醒,一时心跳如鼓。他回头望去,僵硬的如同一个刚刚化冻的人。
莲台上,萤光如豆,仅似莲花生芯。是那样微弱,那样小,仿佛一吹即灭。晏停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点点萤光从莲台中飘出,飘飘悠悠化作光汁源都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河,仿佛月华流波似的,慷慨的向他流淌而来。
晏停云如在梦中,如见神邸,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萤光落在他掌心,缠绕向他的手臂,微带凉意,像是最上好的丝绸,可触的月光。
他虚拢住掌心,想要握住这团光。萤光却从他掌心一溜烟的滑过,没入他的身体。一刹那,光华大盛,他身上的痛意全被驱散,伤口收敛愈合。
然而,萤光一触即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小佛堂内重归了一室寂寂,只有星星点点残香的火光,明明灭灭。
*
大朴树下,三五个小童坐在石凳上念书。
“志怪应逢天宿雨……”一个小童捧着书摇头晃脑,读到这里,很满意的一拍手,“不错不错,雨气氤氲,是志怪的出场,不过这诗要写什么?”
“矮冬瓜,你又念错了。你瞧清楚点,书上写的是‘天雨粟’。和‘马生角’都是形容这世间无有的事。”
“无趣无趣,咱们再念下一句诗。”小童略有心虚,悄悄看了眼先生,见他不知在想什么,没留心这边动静,忙将书往下翻了一页。
“晏先生!晏先生!”又一个小童从石凳上跳下来,跑到晏停云旁边拽了拽他的衣袖。正是东家阿婆的小孙子,一贯同他更熟悉些,“您多保重身体啊!”
小童小大人般皱着眉头,很是担心这位先生。这段时间,晏先生脸白的像鬼,身子瘦的像纸,风大点都怕把他吹跑了。
可他的眼睛却愈发乌黑,整个人的所有精气神都在里面。
小童见过这样的人。晴方城里是有蛊婆的……那些寡居的女人,住在最偏僻的角落,不与人往来,也不与人言,她们一生都与蛊相伴,把虫子当孩子,精气血都喂给它们,活着却像死了。
晏停云收回看向衣袖处的目光,向那小童低声道谢。在重重的衣袖之下,在他手腕上,那光团裹缠着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轻轻缠绕在上面,宛如一个依恋的孩子。
在那日之后很久,在他等熬的几乎要发疯时,这光终于重新出现了。慢慢的,它长大,长大到可以离开莲台,长大到熟悉他的气息,像个小尾巴似的缠在他身上,甚至能将情绪隐隐传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