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逼死了那个纯洁无暇的李元牧,却欺不散他的一身君子骨;她把曾经的李元牧找了回来,却一根根抽走了他的骨头。
是她救赎了他,也是她将他推入了无法挽回的深渊。
李婧冉闭了下眼,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口薄气,吐吸时顿觉眼前的一片昏茫开始扭曲旋转,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逝去。
宛如被风吹散的尘土,又似是被海浪冲刷过的岸边,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若被洗涤一般除去铅华,变得轻盈了几分。
也许,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在随风而去。
再次睁开眼时,李婧冉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眼前是有几分眼熟的白玉高阶,仿佛能直通云霄,半隐在薄雾中的高坛之上,依稀可见庄严伫立的青铜祭祀器。
祭坛之上,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背对着她,雪白的衣袂在冷风中微荡,清冷又高洁。
李婧冉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无端觉得这个背影就是裴宁辞。
眼前这一幕与她刚进这本书时的情景重合,只是当时的裴宁辞是直面文武百官的,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众生,分外出尘。
并且,当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
祭祀大典自然对身份要求颇高,那些八品芝麻小官连在祭祀坛外候着的资格都没有,然而如今的祭坛之下却乌泱泱围着一群平头百姓。
淡淡的阳光铺在这片广袤的大地,每个人都沐浴着阳光,禁不住窃窃私语。
“这祭祀坛还从未对外开放过,不知大祭司今日是想做什么?”
“对啊,况且今日也并非什么特殊佳节,想必应当也不是赐福?”
“我听闻,上一位在寻常日子开祭坛的大祭司是为了卸位。”
“啊?!不会吧,裴祭司可是大晟的恩人,若是没有他,大晟无法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乌呈。他应当不会”
剩下的话语声在那一瞬都仿佛被按了消音键,李婧冉垂眸怔怔瞧着自己没实体的半透明指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她想起了李元牧先前说过的话。
——“当朝大祭司当众承认动了情,你可真够疯的。”
光是猜想,李婧冉都觉得前所未有的惶恐。
世间一切都讲究阴阳调和,有圆便有缺,有得便有舍,有力量自然也有反噬。
裴宁辞如今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一变再变,曾经的他是一尘不染的大祭司,孤高淡漠;后来被诬陷与人有私,并且有了孩子,百姓们因此愤慨下砸了他的神庙;如今真相大白,百姓们发现自己一叶障目,裴宁辞又成了大晟的恩人,因此所有人对他的敬畏和感激都已达到了巅峰。
不论是继续做大祭司也好,要辞官去乌呈坐那王座也罢,裴宁辞如今最好的做法就是让这件事就此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