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身子都埋入泥土中的老者颤着唇,眼泪滑过他布满沟壑的脸皮,他死死拦着李元牧对他道:“即使陛下今日要砍了老奴的头,老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您如此作践您的身子骨啊!”
黄内侍的声音似是唤回了李元牧的几分神志,他干涩的眼珠轻轻转了下,侧过脸望着黄内侍,努力地翘了下唇:“我不会乱来的。”
他不敢乱来,他知道他必须得留下一条命,继续做大晟的皇帝。
李元牧口中如是说着,但不论是他被冻得青紫的脚踝,还是湿红的眸子,都令他的这句话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黄内侍见李元牧好似多了几分清明,连忙抓住时机朝那群侍卫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把李元牧架回去。
李元牧被他们钳着动弹不得,他喉结滚了下,再次哽咽着对黄内侍道:“我真的不会乱来的啊。”
他无声地流着泪:“我只是我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湖里,我只是想把它捞出来”
李元牧像是清醒着,又像是疯魔着,他一味地哭着,像是在求眼前这地位比他低了许多的老者,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我求求你,求你行行好,让我把它找出来吧”
“让我还能活得像个人,行不行?”
他连死都不敢啊,他们为何连这么一点点的自由都不给他?
李婧冉在旁边看得泪流满面,她无比痛恨这次的穿越。
她阻拦不了李元牧,只能像是看着一场电影一般,在这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距离,看着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李婧冉知晓他们拦不住李元牧的。
因为那红绳,出现在了十年后的李元牧手腕上。
黄内侍终究是松了口,亦或是说当天子想一意孤行做某些事时,压根没有人能拦住他。
李元牧没有让其他人下水,他理智尚存,做不出让人在冰天雪地泡湖里陪他任性的事情。
太泯灭人性,也太残忍。
李婧冉先前只隐约知晓从足球场那么大的池水中找到一根细小的红绳有多不易,她隐约有些猜测,可是都及不上如今亲眼所见带来的刺痛。
冬天结冰的湖水自然是彻骨得凉,李元牧刚泡进去便连齿关都克制不住地发着颤。
他的面色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一直躬着腰,一次又一次地在满是淤泥的湖底摸索着。
单薄的亵衣浸了水,贴在他的身上,李元牧发梢都坠着污水,一阵轻微的风吹来都让他浑身发颤。
李元牧的运气不算太差,起码在他体力不支晕厥过去被捞上来时,苍白的指尖中死死攥着的正是那根红绳。
李婧冉记得,自那天之后,李元牧便足足高烧了三天没上朝。
第一天的确如此,那架势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太医院十几位太医轮流守在榻外,榻上的少年郎双眼紧闭,嘴唇乌青,若不是那气若游丝的呼吸,几乎就跟死去了没有两样。
李婧冉不敢再多看,她的魂魄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转着,谁知一个不留神又被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