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毋庸提无数个睁眼到天明的深夜。
严庚书遇到了她,于李婧冉看来是最大的不幸,于他而言却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能小心翼翼换来的渺茫幸事。
如今回想起初遇时勾唇笑得凉薄又摄魂的严庚书,李婧冉竟升出了种恍然如梦之感。
不止是严庚书,他们和她都变了许多。
就如同李元牧,先前的他对这声“陛下”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却听不得士兵口中的这个称呼,只淡淡回拒:“我已不是大晟天子。”
因为一国之君不会为一个女子在脊背上纹如此艳绝的水墨纹身,也没法将他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太多私欲,太儿女情长,有辱他多年来刻入骨子里的圣贤书。
“李婧冉。”李元牧微转过脸,杏眸仍带着些许湿意,他的面色有些沉寂,如同做出了某种决定。
李元牧吸了口气,终是将这有违道德风骨的话说出了口:“倘若你不想嫁”
“李元牧。”李婧冉轻声打断了他。
她的嗓音缓得像是天边摸不着的一抹云,柔得很,李元牧却如同被哽了嗓子般瞬间噤声。
李婧冉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注视着李元牧的眸光里还残存着一抹怜惜,不易察觉,却永不消散。
四目相对,两人皆没再开口。
本就无须多言,他们就能从彼此的眼眸中读懂对方的意思。
如今兵临城下,裴宁辞的意思很明确:要她嫁他,或者他就将封城夷为平地。
裴宁辞克制了经年,如今骨子里的疯劲一朝得释,正汹涌又极端地反噬着他,将他所有的清明和理智都尽数蚕食殆尽。
他们都知道,裴宁辞做得出来。
一整个城池,与一人。
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别说李婧冉原本便想着要回乌呈寻裴宁辞,就算她不愿回,如今这局面却容不得她愿不愿意。
裴宁辞向来都不会给她留选择的余地,到了如今他也尚未学会。
李元牧方才的那句话没说完,李婧冉也不可能让他说完。
封城属于发展落后的边陲小城,地荒人稀,倘若裴宁辞当真率兵强取,不亚于囊中取物。
易如反掌。
城破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不存在任何侥幸的血流成河,胜利者用男人的鲜血和女人的肉/体庆祝着他们的收获,上至将领壮汉下至老弱妇孺,无人能逃得过他们的魔爪。
倘若她不想嫁,然后呢?
他要用他这位前任帝王的残留余威,用这万千将士的命、用这全城大晟子民的命,去换她一人吗?
李婧冉知晓,即使她不阻止李元牧,即使李元牧如今的情绪已经到了濒界点,他也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他心中有沟壑,他做不出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