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李婧冉阻拦不及时伸手挑开了那床帷,朝背对着他的那道背影唤了句:“裴宁辞?”
裴宁辞没有动,仿佛真的听不见一般。
严庚书下意识拧了下眉,伸手搭上裴宁辞的肩,发现裴宁辞轻颤了下,仿佛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
他先前在秦楼楚馆在被揍得屈服的娼/妓身上瞧见过。
纵然他们后来成了红极一时的头牌,被老鸨笑脸以待,但听到昔日鞭挞他们的龟公嗓音时,依旧会下意识地哆嗦。
身上的伤易好,心理上无形的疤痕难愈。
这已经成了某种刻入骨子里的无名恐惧。
裴宁辞轻轻偏了下头,严庚书看清他脸庞那道既深且长的疤痕时更是瞳孔骤缩。
他对上了裴宁辞的金眸,是死静的,再也没了先前将万物都掌控于股掌之中的淡漠。
浅浅的金色失了圣洁的意味,那双金眸存在的唯一目的便只成了把他装点成一个足够惹人怜爱的玩物。
裴宁辞看到了严庚书,面上依旧没有什么神色,反倒是此刻占尽优势的严庚书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情不自禁地收了手。
似乎人的情绪总是很奇怪,严庚书先前恨裴宁辞恨得牙痒痒,哪怕裴宁辞死了都想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然而此刻当真看到他了无生气地活着时,严庚书恍惚间居然有种莫名的悲哀。
不是怜悯,不是快感,而是悲哀。
就好像在透过裴宁辞,看到未来的他自己。
裴宁辞的陨落在百姓看来是纸包不住火,他们就是种看热闹的心态,顶多是人云亦云地讨伐裴宁辞。
但在严庚书眼中,这件事是很可怕的,谁都不知道裴宁辞是得罪了谁,为何忽然倒了台,以及背后那人害完裴宁辞后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所谓兔死狐悲,不过如此。
这种没来由的情绪是如此强烈,在那一瞬甚至都压过了严庚书心头原本的滔天妒意
严庚书心中的情绪跌宕起伏,却被他掩饰得极好。
他与裴宁辞的目光相错,掩了帘子,笑着回过头开玩笑般揶揄李婧冉:“下手真狠啊。”
李婧冉茫然一瞬。
严庚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裴宁辞人在她床上,虽然他从湿润的金眸到散乱的衣袍就像是被狠狠凌/虐过的模样,虽然但他是心因性因素啊!
心因性!不是被玩坏了!
严庚书凑近些许,微偏过脸在她耳畔低声道:“这种事裴宁辞恐怕无福消受阿冉,想玩什么,我陪你啊。”
李婧冉百口莫辩,侧眸时撞进严庚书蛊惑的眸光。
他嗓音低缓,富有磁性的声线分外悦耳,咬字格外清晰:“我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