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高挂,星星轻稀得如同破碎的细钻垂于广幕,宫墙内尽是一片耿耿的夜阑清寒。
在这片冰凉的寒意中,李婧冉却无端觉得裴宁辞身上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分明比那寒月更冰凉。
裴宁辞向来是个清冷高洁的人,只是他以前的冷是内敛着的霜雪,凛然不可冒犯。
而当李婧冉与他相处久了,她才惊觉原来那捧白雪,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染成了浓墨重彩的漆黑。
沉甸甸的颜色是如此的令人喘不过气,他周身的冷意在不知不觉地外放,如同无形的水生附着生物。
正一寸寸自她的脚踝蜿蜒而上,缠着她的腰肢,绞紧她的脖颈,让她感到喘不过气。
甚至比第一次见到李元牧时带来的恐惧更甚。
李婧冉感受着自己的牙关都在颤,哆嗦间在这寂静长夜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裴宁辞淡淡凝她,自然也留意到了李婧冉的异样,询问了句:“冷?”
他边说着,边伸手想为她拢紧那火红泛金的披风。
“啪”得一声脆响,在寂寥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李婧冉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的手。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为那妩媚的容貌中添了几分楚楚,但眼眸中是毫不遮掩的倔强,语气比裴宁辞还冷:“别碰本宫。”
裴宁辞随意地扫了眼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像是感受不到痛觉般丝毫不以为然。
李婧冉料想也是,毕竟他可是裴宁辞啊,这个从骨子里到血液都是冰凉的裴宁辞。
要让他痛,那就得一寸寸地敲碎他的骨头,用无数根银针扎破他的皮囊,沥干他的每一滴冰凉的血液,再亲手把这千疮百孔的皮囊缝补起来,注入全新的血液。
区区肉/体上的疼痛,怎么足以换来他的一个蹙眉呢?
裴宁辞只会用那审判的目光,不含感情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为自己突兀的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足以说服他的解释。
要说李婧冉方才因为过于震惊没能回过神来,如今细细琢磨了下严庚书的行为,才发现了端倪。
严庚书今日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迥异,他就不是那等“我与你热恋后还能好聚好散”的人。
在严庚书的眼里,人大抵分为两种:没感情的,和有感情的。
而在这类“有感情”的人群中,他也只简单粗暴地以“爱”与“恨”为底色,在心中涂抹出了每个人的色彩。
换言之,严庚书就算某天真的不爱她了,这种浓烈到骨子里的情感也只会转换为满腔的恨意。
他从和她始于欺骗的相识开始,到相知,再到生情愫,每一步都是轰轰烈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