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周家庄。
难道没人想过这个方法吗?
瘟疫如今仍在初期,并且目前只出现在周家庄,只要把周家庄封锁起来,一把火烧了,自然就能解决所有的隐患。
可周家庄人又有何错?
里面有老弱妇孺,有无辜的未染病者,就算是染病者也仍有万分之一被治愈的机会。
裴宁辞这句话,无疑是轻描淡写地放弃了他们,为了这天下大局舍弃上百条鲜活的人命。
是啊,神坛之上的男子最是悲天悯人,他理性地做出了对子民最好的选择。
但他也最是残忍,在裴宁辞眼中,天下苍生不是活生生的人,他脑海中的他们只是个数字。
以几百个人换整个大晟的安宁,这是极致的实用主义者会赞同的方法。
而裴宁辞偏偏又那么高洁,他又有何错处呢?
他只不过是一位神眷者,能窥探到神的旨意,并且将那冷冰冰的、不含情感的指令带到人间而已。
这方法是神给的,批准的决定是李元牧做的,残酷的行为是严庚书执行的。
他听不见人们被火舌舔舐时的哀嚎。
他看不见初为人母的柔弱女子将几个月大的孩子死死护在身下,拖着残废的双腿朝火光外爬去,眼里全是对生的希望。
他闻不到布衣和皮肉被烧得焦灼时,那可怕到令人窒息的气味。
无人责怪他。
那些死去的人只会在地下反省,他们上辈子做了多少恶事,才会被神扼杀。
那些周家庄外的人只会歌颂祭司大人的怜惜,感激涕零地磕头,感谢神明拯救他们。
裴宁辞没有做错,他只是抛去了所有属于人性的光辉,给出了最正确的指引方向。
神最是慈悲,也最是冰冷。
可是如今,神有温度了。
仅仅是听到一些和她相关的字眼,裴宁辞就会感受到被冒犯,感受到压抑的怒意自心中升起。
他的幼弟手腕上,带着那个女子留下的伤痕。
暧昧的红痕成了炫耀的资本,许钰林说出的每个字眼都能轻而易举地打碎裴宁辞那冷淡的面具,就连许钰林唇边温润的笑意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挑衅。
裴宁辞在情绪翻涌之余,却又感受到如此陌生。
也许早在无形间,有个人已经成了他心中的破例。
裴宁辞受万众敬仰,被他们高高奉于神坛,可黎民百姓信奉的只是能带给他们好运的祭司。
在他们的印象里,大祭司应当是凛然无私的。
他不能生情丝,不能有病痛,不能拥有任何软肋。
裴宁辞也向来是如此要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