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拳头,一阵细风扬起薛竹隐的碎发,薛竹隐紧靠着冰冷的墙壁,攥紧拳头,闭上眼睛。
新法施行得如火如荼,大齐几十年的病瘴沉疴被她一点一点治好,如今海清河晏;
林穆言已经为苏先生翻案,苏泠烟从林穆言手上脱身,现在过得也很好,陈先生在岭南一家团聚,安享晚年;
薛家这辈只她一个,但她若是死了,她爹大约会从旁支里挑选一个孩子精心培养,延续薛家的荣耀,所以不必担心。
她这一生做得很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顾修远的身影跳入脑海,他坐在河边,身上负着伤,脸色苍白,可是他眼底比星辰还璀璨,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问她:“那竹隐会喜欢我吗?”
她眼睫颤了颤。
她已经有答案了,可是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一阵凌厉的风刮过,想象中的拳头并没落下,连锢住她双手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她睁开眼睛,何必捂着自己的手腕,上头一支羽箭贯穿而过,鲜血如潺潺流水从他的指缝间滴下。
薛竹隐的心口狂跳,因为恐惧不住地颤抖,她手疾眼快地捡起地上不知是谁脱手的剑,趁何必面露痛色,咬了咬牙,一剑捅入他的心口。
若此时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自己。
剑锋刺入胸膛比她想象的难得多,肋骨护住心口,薛竹隐感觉自己刺到了一块铁板上,要再进一寸艰难万分。
何必颤抖着,面色狰狞,完好的那只手握住胸前的剑锋,想要把剑抢过来。
他手腕受伤,之前又与周铭缠打多时,手上的那点力气不过是强弩之末。
薛竹隐定了定心神,双手用力握住剑柄,果断地抽出来,对准他的腹部,一剑刺了进去。
何必已再无招架之力,他缓缓倒地,像一只被抹了脖子血被放干的鸡,只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死不瞑目。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薛竹隐的手腕和衣袖上还有何必带血的手印,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盛夏的汗味,熏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脱力,紧紧地抱着剑,不敢撒手,提防士兵的侵袭。
好在两方打得正酣,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薛竹隐目光落到何必手腕上的那支羽箭。
箭尾的羽毛是上好的鹞子毛,价值不菲,宁州城中的普通士兵皆身着纸甲,这城中除了堂上这几位还有谁用得起这种羽箭?
又有谁敢射伤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