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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瘴疬蛮荒之地,陈先生初去音书断绝,四月才来这么一封书信,她接过信封,急切地拆开,皱着眉迅速扫完,又细细看了一遍,眉头舒展。

“老师说他在岭南一切都好,只是缺乏书和药材。”薛竹隐从抽屉里拿了一沓银票,“你拿着这些钱去买些书和药材托人想办法寄过去。”

秋云会意,又铺开纸笔为她研磨,她端坐桌前,墨汁快要滴到纸上,她还不知该如何下笔。

陈先生在信中关切朝中变法之策效果如何,岭南消息闭塞,他还不知道如今新法已全面断停。

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变法之策一定会起效,而皇上也会回心转意,召他们回朝。

真相惨不忍睹,岭南生活已苦,她实在不愿再浇灭老师的希望。

几番思量,她最后还是在信中写道,正是农忙时节,雇役法在民间稍有成效,皇帝对变法态度尚暧昧不明。

交代完朝中情况,薛竹隐顿笔。

想到自己半个月之后就要成婚,这种人生大事本该告与老师,但老师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在这种形势下成婚,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她将信纸细致地折了三道,装进信封里,交给秋云。

秋云把银票和信封一并收好,又将缝制好的被子和鞋子拿出来给她看。

大齐风俗,新妇出嫁前要做一床新的被褥和一双新鞋子放在新房内,薛竹隐既不没学过女工,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个,自然由秋云代劳。

被子大红色的缎面刺得人眼疼,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鞋履上的莲花纹也是精美得挑不出毛病来。

薛竹隐只看了一眼,就让秋云收好,她已经接受这桩婚事,但不代表她对此有所期待。

三月十六,天气晴和,薛竹隐昨夜看书熬得晚些,一大早又被揪起来,为着她要出嫁,宫里特地派来几位女使为她梳妆打扮。

女使精心在她的靥上点上珍珠,又为她换上嫁衣。

那日秋云拿着一本厚厚的图册让她挑,她随手指了一套不起眼的,此刻要穿在身上了,她才细细看了两眼。

墨绿色的绸面上,层层的竹叶暗纹一直绣到裙角,绛红色的霞帔缀了一圈莹亮润泽的珍珠,显得低调而雍容。

这一身衣服该值多少钱啊?抵得上她两年的俸银了吧,薛竹隐飞快在心中计算。

她皱了皱眉,看来皇帝对于匆忙给她赐婚也是心中有愧,以郡主而非官员的规格送她出嫁。

这未免太过铺张浪费,等婚礼结束了,让秋云变卖了,银子捐到义庄去。

长公主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坐着,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末了看看时辰,吩咐女使道:“时间到了,可以走了。”

女使扫一眼滴漏,离吉时分明还差一刻钟。但长公主既然这样吩咐,她少不得要加快整理裙角的动作。

薛竹隐见不惯女使着急忙慌的样子,说道:“急什么,还有一刻钟。按定下的时间出门,不可违背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