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向前看去,太子林穆言站在前列,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虽也与她一道支持变法,但碍于太子身份,不好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像这样激烈的朝堂之争,从去岁秋吵到今岁春,他每每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虽在百官后列,顾不得回去后又要挨训,朗声道:
“臣以为不可重征农器税,务穑劝耕,古之道也。乡里的农夫本来就因种地无利可得纷纷涌入城内做小生意,如果不减轻他们的负担,那谁还会去种地?”
说话间,她抬头遥遥冲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去,皇帝皱了皱眉,却未批驳她。
当初弹劾她的折子也是如雪花一般冲向皇帝,皇帝碍着她是长公主之女的身份,这才将她力保下来,成为明面上唯一留在朝中的宋星川党人。
朝上一时私语纷纷,大约是没想到皇帝处死主张变法的御史中丞苏朗在前,而她竟还敢公开维护变法。
“农事耽误不过少收些税钱,这有何害?今我大齐商行繁荣,所得税钱占十之五六,不愁这点税钱。”左谏议大夫张瑞气定神闲,悠哉悠哉地反驳。
“少收税钱自然无甚害处,但农事一旦被耽误,关乎粮食收成,到时市面上粮食囤量减少,粮价高涨,又该如何?”薛竹隐毫不示弱,反诘回去。
“这、”张瑞一时语塞,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那你说,太清宫要不要建?建太清宫的钱哪里来?”
薛竹隐一时哽住,修建太清宫是皇上在郭解的撺掇下发布的命令,她总不好说不要修建。
先皇无子,皇上是从宗室中抱过来的,许是因为这点,他在朝堂上一直话虚气短,登帝位二十多年无所作为,去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在宋星川的劝说下开展变法。
这还不到一年,皇上有一天突然又在朝上说梦见自己的生父成仙,和先皇一起将帝位授予他。
为迎合皇上的梦,这大半年来各地出了不少“祥瑞”,郭解更是趁机拉了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道士,说是能与皇上生父沟通意念,更是劝说皇帝修建太清宫来供奉圣上生父。
为着这个,不仅宋星川被挤回老家,他所提出的变革之法也慢慢被废弃。
见薛竹隐无话可说,张瑞摸一把自己的胡子,得意洋洋地说:“薛大人若还认为太清宫不可修建,大可与我辈探讨探讨。”
薛竹隐张口还要辩驳,张瑞竖起一根手指:“不过有一点,老夫可不和女子谈国事。”
张瑞晃手指的动作太过滑稽,满朝文武哈哈大笑,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