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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竹隐品阶不过从六品,着一身绿袍,按例站在角落。

自变革之风被压下,以丞相郭解为首的反对变法的一党又占上风,薛竹隐熟识的同僚乃至于自己的老师,被砍头的砍头,被流放的流放。

放眼望去,人潮熙攘,已再无可说话之人。

她环视一周,并未寻到太子的身影,太子向来律己,不知今日为何迟迟不到。

屋外飘洒的细雨密密斜织成一张网,将天地笼罩其中。

当今皇帝爱花非常,每逢风雨必命人将宫中花卉以伞遮盖,待漏院中的玉兰花便用油伞罩起,独墙角几竿修竹因不在花卉之列,周身沾染了晶莹的水露,愈发翠碧欲滴。

薛竹隐名字里占了个“竹”字,从小看到竹便心生亲切,此刻看到独揽风雨的绿竹,更生知己怜惜之情。

郁闷中,她总感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待她回头,那双眼睛又消失在人群中。

她心绪不甚宁静,总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等到朝会真正开始,已是天明,太子方才穿过重重人群,站在前列。

朝会照例商议国事,郭解一党中人,殿中侍御史秦江率先发话:“宋老当初说要废除农器税,如今国库空虚,修建太清宫又急需钱财,臣以为应当重征农器税。”

左谏议大夫张瑞立即附和:“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臣亦以为可以重征农器税,沿袭旧制,每亩田输农器一钱三分,之前因为变法没有输税的部分应当追回。”

废除农器税乃是前宰相宋星川提出的劝务农事的法子,民间百姓大多都会私下里自己打造锄犁之类的农具,大齐开国初沿袭前朝收农器税,百姓打造农具需要按田亩来输税,宋相为了减轻百姓负担,提议就此废除农器税。

这是个还利于民的好法子,自法令颁布,得到一片民间百姓的呼声,数以万计的农夫因此又从城里回到乡中开始务农。

废除农器税的好处有目共睹,如今郭解一党却要因为这是旧宰相提出的法子将其废除,薛竹隐的心又开始隐隐跳动,以至于气血游走,怒火渐烧。

自己虽未与宋丞相有过交游,但其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薛竹隐在学堂时便听说宋丞相理政的事迹。

待她成长,私以为大齐已经到了不变不可的地步,曾在文思堂教过自己的两位老师,一位是因谏言变法被处死的故御史中丞苏朗,一位是被贬岭南的尚书左丞陈如寄,都曾参与过募役法的制定。

她的老师追随宋相的步伐实践变法,她也默默站在了宋相这边。

凝聚了众人心血的法规条文如今就要被轻易作废,废除农器税实施投入的人力物力也要被浪费,百姓将再度被租税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