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警员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什么意思,‘不要反驳她’?”

在经历了墙壁和玻璃的阻隔后,那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医生道:“有些妄想症患者,会同时伴生有强烈的被害妄想,认为自己身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我能感觉到,纪明纱就属于这种情况,尽管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不信任我,尽管我确实很想为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她表现得很抵触。”

“什么?被害妄想?‘她’吗?”

“是的。她好像以为,亲属要杀死她,路人在监视她,镜子里有妖怪,随时会出来抓她,把她拉回‘仙境’里头。患者无法分清现实和幻想,刘警官,如果你贸然反驳,比如说,‘这不可能,现实里不会有这种事’,这类说辞很容易让她情绪激动,没准会有一些过激行为……”

刘警员:“……行,知道了。”

门被推开了。

纪明纱抬起头。

刘警员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但纪明纱很快把头低下去了——他的鼻梁两边伴生着簇状的鸭子羽毛,和血肉融为一体,看着略显可怖。

他拉开椅子,边问道:“昨天回家了,睡得还好吗?”

她礼貌道:“挺好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是为了确认妄想症患者有没有攻击性,还是随口的闲扯?

纪明纱分辨不出来。

如果是“那谁”在的话,大概能很轻松分辨出对方真正的意图吧。

……说起来,医生问她,若是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希望有一个比她强大得多的形象,突然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并在逆境中,无条件地帮助她、维护她。

兴许是她多心了,但纪明纱总觉得,那是医生在暗示她,她可能有多重人格——关于“那谁”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她亲手杀死的,实际上是她自己。

纪明纱不知道。在跟医生谈话过后,她其实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

如果这个思路再往下挖一挖,医生本身,是不是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开导自己,告诉自己:她没做什么坏事——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获得安宁了。

再往下想,这一整个世界,也许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刘警员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他是不是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纪明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里道:“开始吧。”

这小姑娘……真的如她所说,昨晚“睡得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