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月沉香, 小炉上烧着热茶, 炭火哔啵声里,清懿笑道:“今日叫诸位姐妹来,是想说件要紧的事。”
碧儿随手搬来马扎坐下,身旁的红菱应道:“姑娘尽管说便是,寻常等姑娘一句吩咐尚且等不着呢,如今倒劳姑娘兴师动众的。”
“叫人来自是有大事,你这张嘴,好听的都要被你说不好了。”碧儿笑骂,给她塞了一片瓜堵住嘴。
除了几个新来的,众女都相熟,年节里常聚,话里话外俱是熟稔。
裴萱卓来的晚,并没有参加过众人的集会,思索道:“曲姑娘若是商讨生意上的事,我不参与也罢。”
“不,这件事和学堂也有关。”清懿顿了顿,道,“我决定将盐铁商道剥离,从此学堂的开支一律与商道撇清关系。除此之外,还要请红菱和碧儿二位将盐铁令牌重新交回与我。”
闻言,屋内笑声俱寂,针落可闻。
红菱愣住,突然跪下重重磕头:“姑娘!红菱从无异心!我曾起誓,如若背叛姑娘,不得好死!”
碧儿脸色苍白,一同跪了下去,仰头看她:“姑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清懿忙搀扶起二位,“并非是你们的原因,这也是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召集各位当众宣布,就是怕你们误会。”
“这些年,仰仗各位姐妹,咱们的生意能做的这么红火。你们的账目我心里都有数,其实你们自己也能看得出来,过了最难的那几年,织锦堂、工坊、玉鼎楼、还有红菱在北地涉及各行各业的买卖早就能自给自足。假以时日,女子工坊的盈利未尝不能与盐铁商道比肩。”清懿道,“所以,是时候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出去了。”
红菱靠着盐铁起家,一手开拓北地商路,心中不忍:“姑娘,自古商人只嫌钱不够多的,你怎么还怕钱多烫手呢?那么难都过来了,如今日子好过,更要把盐铁做好才是。”
碧儿最懂红菱的心思,盐铁商道代表的不是金银,只有接触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滔天的特权。君王管制盐铁不是没有缘由,因为一旦被有心人掌握,便意味着拥有颠覆王朝的权力。眼界决定选择,如今的红菱和碧儿早就不是后宅的小丫鬟,她们经营得已从盐铁商道这条缝隙中窥探到王朝运转的格局,权力是比金钱更加迷人的东西。
可她看着清懿沉静的眉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从腰间取下白玉腰牌递上:“姑娘。”
见状,红菱轻叹口气,取下令牌,摩挲了片刻才送上。
两块令牌,起初交到她们手上时,谁也不知道命运的就此刻转动。
而这一次交还,又不知会转向何方。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清懿道,“我们从盐铁起家,积攒财富,才有能力办工坊办女学,得已招揽众多姐妹一齐加入,帮扶天下更多女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自认没有兼济天下的伟业。而供养京城数万妇女孩童,让她们能挺直腰杆过活的一直是你们。如今,不靠刀尖上的那条路,你们也能走出更好的未来。”
富贵迷人眼,众女忽然惊醒,其实她们的目标早就有了雏形和方向,如果不是有一个清醒的掌舵人,也许这艘大船会偏离航向。
红菱和身后的小管事起身,颔首:“姑娘,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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