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殿下问得好,我也正想问呢。”
甭管旁人多么惊讶,袁兆已经利索地接过砚台,开始研墨。
清懿铺开好几张宣纸,将它们叠放,估摸着厚度足够,才将先头的琉璃碗拿了出来,当作镇纸。
袁兆瞧见她一番动作,心下已有七八分了然,笑道:“泼墨画梅?”
清懿微微挑眉,“你知道?”
“嗯。”袁兆像个合格的书童,一面研墨,一面往砚台里加水,还很周到地问,“浓度是不是要低一些?您看这样可还行?”
清懿瞥了一眼,并不打算客套,“多加点水,量太少了。”
泼墨讲究随意而为,不用工笔勾勒,全靠画者的即兴的灵气与对整体架构的掌控力。
在周围人眼里,只见清懿接过装墨水的碗,随意一泼,雪白的宣纸上洇染了一团墨迹,辨不出形状,更遑论美感。然后,她头也不回,将碗往后一递,袁兆默契接过,继续将剩下的墨水倒进去。
紧接着,清懿一把掀起纸张,让墨水缓缓流淌。她小幅度调整方向,墨水仿佛有灵性一般,在雪白的纸蹿动,形成一条条纹路。有懂行的仔细一瞧,发觉这已然形成了梅花躯干和枝丫。
“东北角,再泼一块。”清懿双手抬着纸张,腾不出空,只能使唤旁人。
袁兆摇匀了墨汁,按照她的话在东北角泼了一块。清懿顺势将宣纸倒转,一树横生的梅枝跃然纸上。
她又将手一伸,袁兆立刻将只剩少量墨水的碗递给她。
清懿以碗沿为笔,顺着主要枝干的纹路细细润色,墨水顺着坡度浅浅没入纸张。梅树的枝干主次分明,浓淡相宜,方才野蛮生长的线条好像被一双灵巧的手规整为一体。
画梅需画骨。
梅的枝条,就是一幅画作的骨相。
至此,她信手泼墨而作的梅花图,骨相已成。端看那遒劲生动的线条,便已然不是凡品。
懂行的人收起了轻视之心,更加好奇她不用笔要怎么画接下来的花朵。
只见清懿揭开充当镇纸的琉璃碗盖,里面正是先头玉磨碾出的花汁。
淡红的色泽映着透明的琉璃,清新淡雅之感扑面而来。
不过,还是有人看出不妥。耿三郎担忧道:“梅花花汁虽浑然天成,到底不好上色,真落在纸上,不够红艳啊。”
先头看不上清懿的老友,此刻也换了副面孔,颇为忧心,“骨相已经上佳,若是败在着色,那未免太不值当。”
其他人事不关己想看笑话的有之,恨不得清懿画砸了的也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