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手上的这块香煤,是按照古方,用杉木烰炭四两,硬羊胫炭二两,竹炭一两,黄丹四两,海金砂半两研成粉末,烧制而成,等它通体发红,香饼覆盖其上,可以持续燃烧一整天。
至于这块香饼,叫翠屏香,专意为花馆园林这种地方设计,里面除了檀香沉香,还有翻炒过的苏合香,香味尤其鲜秾,还有一味,叫作蝴蝶香,里面含了乳香和炼蜜,据说在花园中焚熏此香,可以招引蝴蝶,她自己倒没见识过,今日特意拿来此地一试。
把这几种香点上以后,味道很厚重,不过放在水雾深浓的花园里面,并不冲人,反而带来了奇特的香气。
因这座园林依山而建,地势半倾斜,跑完全程,也就相当于爬完了座山,虽然在过去爬惯深山密林的绿腰看来,充其量只能算个矮丘。
如今却不同了,最近孩子上学,她夜里跟着陪读,到底是年纪上去,白日需要操劳的东西又多,不比从前精力旺盛,才跟着抄写了两个晚上,就神思困倦、力有不怠了。
来之前,店里生意都交给了秦嬷嬷,两个孩子去了学堂,秦嬷嬷也终于能有工夫帮她看店了。
太阳出来了,雾气散尽,她的鞋袜却还是湿的,绿腰找了处向阳的大石头,将长袜晾在上面。
自己打算坐着休息会儿再回去,没想到这一下就睡过去。
照犀居里,严霁楼今天休沐,把公文都搬来府里处理,因闻见今天的香炉里还是昨日的残香,便叫来下面的小厮,“怎么,今天那位沈娘子没来吗?”
“管家说叫她去熏园子里的草木,现在还没回来。”
严霁楼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已经日上三竿,一轮圆日在空中高挂,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无,外面树上的蝉嘶叫得厉害。
他搁下手中的笔,径直朝后花园去了。
一路上分花拂柳,远远地就闻见各种异香,每换一处地方,便有不同的味道,景物还是同从前一样,却仿佛繁密远胜从前,似乎连绿意都多出不少,可知这是她用心的结果。
终于到了花园深处,在那一丛牡丹和月季之下,青霭霭的大石上,妇人正枕臂侧睡在上面,浅色的罗袜搭在一旁的石棱上,还有红色的绣鞋,各自提起来倒扣着。
严霁楼拿手抚上去,石头倒是热的,可见已经在此地睡了好一会儿了。
他顺势也坐在石头上,见她头顶挽着家常的一窝丝杭州攒,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交领中露出长颈,一点项链也没带,倒是不知何时有几片花瓣落在上面,看着那点点粉色,他忍不住低下头,一一替她拭去。
“嫂嫂。”他忍不住叫她。
“小叔叔。”她忽然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很小,他差点就没听清。
等反应过来还是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