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记得那间屋子里面弥散的香气,苦涩沉郁,像是某种佛香。
她看他的眼神,防备,躲闪,又带着好奇和柔软,可惜那时候他太愚蠢,太自负,太不知天高地厚。
最可惜的是,严霁楼抬眼看看屋顶,他将它补得太牢靠了。
现在去借宿,她还会留他吗?
前段时间,她明明答应自己住过去的,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直到油灯将尽,黑暗兜头将他罩住。
趁着那束光熄灭的最后一瞬间,他起身,忽然听见足底一阵铃响。
对了,那是之前过节时候买的一对红绳,给她的那一个,不知道她再带没带,他自己的倒是紧紧缚在脚踝上,连去科场都没往下摘。
外面雨点越来越大,简直像箭一样,力透瓦顶,每一声都劈进他的头顶,震耳欲聋,浑身的血液奔涌,让他觉得身体很多地方在隐隐作痛,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在这世间,人命都可以倏忽之间消逝,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
他把哥哥两个字放在心中很多年,嘴上也叫了很多年,现在不想叫了,不行吗?
凭什么不是他?
信是他写的,法子是他教的,人却不是他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终于推开那扇柴扉。
穿过雨幕,走上台阶,轻轻敲响她的房门。
“嫂嫂。”
等了很久,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你不要嫁人了好不好?”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求她。
还是没有应答。
房子里面烛影摇晃,却仿佛空无一人。
檐下一直在滴雨,院里面的水积得像湖泊,蒿草和黄泥在其中涌动。
严霁楼脱力一般,缓缓走向泥泞之中,大雨将他冲刷得如同鬼魅。
他觉得自己发烧了,头痛欲裂,缩着身子半蹲在她门前,口齿不清地卖惨,“嫂嫂,我怕打雷,你开门让我躲一躲好吗?”
过了许久,里面终于传来声音,“这一招,你哥哥之前已经用过了。”
隔着一扇门,她的声音不起波澜,不带半分感情,比第一次相见还要陌生。
她轻笑道:“小叔叔忘了,现在是十月,怎么会有雷声呢?”
怎么会啊?严霁楼想,他为什么听到满天都是雷霆震怒,像是要将人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