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夜里,她倒是想起这个月以来,严霁楼以自己柴房太冷为由,死活不同意再睡在老地方。
再加上,她之前确实同意过他进房睡,只是把条件限制在地上。但是当初的情况是那个只剩最后一间房的客栈,又不是自己家里。
于是两个人就对这个条件产生了异议,最后,在严霁楼的胡搅蛮缠下,他还是获得了她的应允,只不过条件是替她烧炕 。
家里的炕洞出火不利,好像是上面烟囱有些堵塞,所以每次烧炕,都搞得家里烟熏火燎,仿佛进了个香火繁盛的老庙,弄得人头晕鼻酸,眼泪汪汪,绿腰不喜欢干这活,正好借此机会甩给严霁楼。
严霁楼倒是欣然接受,于是这段时间,她每次见到他烧完炕出来,都是一脸乌漆嘛黑,跟个花猫似的。
不过这可不敢让别人看见,要是叫老族长或者哪个村上人看见,还以为她仗着长辈身份,故意欺负他们的举人老爷呢。
晚上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什么逾矩之事,起码现在没有。
严霁楼自己有个小床,是他从一个木匠那儿特地企鹅君羊衣物贰贰七五二爸以整理本文打的,榫卯结构,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折叠起来,晚上再放下来,他人长得修长,每天晚上蜷缩在小床上,怎么看怎么古怪,可是屋内空间有限,也不能给他特地再盘一方炕,更不可能叫他睡到炕上来,和自己同床。
虽然现在因为严霁楼考中了举人,前段时间村上那些说闲话的人都开始装死,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除了求人问事和套近乎,再也没人主动上她家的门,她最近的名声安全得很。
只不过绿腰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要说令她最犹豫的,还不是目前这一桩,而是上个月在南北集货场所见所闻,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男人选择投身刺绣这行的,当时和她交谈的那个老板就是,告诉了她很多关于苏绣的知识,还有一些行业的内幕消息,很大程度勾起了她的兴趣,几乎使她对将来重新燃起希望。
再加上严霁楼的一番话,要是他真的被派到南边做官,她也能跟着去,就算最后什么都落不下,也能捞到一张免费的路引和户籍文书,只要到了那边,她相信自己能凭着手艺站稳脚跟。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一个埋藏了很多她不愿意面对的艰辛的地方。
绿腰站在河边,对着水面,照自己的脸。
最近好像丰腴了不少,或许是村民送来的那些鸡鸭羊给喂的,本来是属于严霁楼的贺礼,但是严霁楼吃东西不太行,于是都填进了她的肚子里,不光是脸上,她收紧身上棉袄,好像连腰肢都变粗不少。
再加上她不喜欢戴帽子和头巾,素来白皙的脸上,已经被大风吹出了青紫色的瘢痕。
她的头发,到了冬天,也不像春夏那样光滑油亮,反而泛起很多毛躁的碎发,让整个人都潦草许多。
绿腰解开发髻,让一头长发垂下来,对着河水用手指梳理。
风把它们吹得四散,这头头发是她从小留到大的,即使对这头头发的保养,让她爹妈都很不乐意,觉得是无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有多重要。
将头发重新用木簪子盘上去,又微微将两鬓扯松,她这才满意地一笑,将自己从河里捡出来的石头,装到布袋里,挑在肩上,迎着朔风一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