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还有几个其他镇上的秀才举人在席陪坐。
在周礼的介绍下,众人彼此结识,一番热谈。
得知严霁楼在杜氏书墅进学,前段时间又拔得头筹,石掌柜便对着严霁楼套近乎,又是敬酒又是夹菜,“以后严老爷要盖新房,从我这儿拿料,费用我全包了。”
座上人都起哄:“人家将来住官邸,就算要买,也是到城里买现成的宅子,用得着你那三瓜两枣?”
“我就说说嘛。”
“原来不是诚心。”
众人都大笑。
一番吃喝,酒过三巡,打那帘后静悄悄上来四五个女子,领头的穿松绿藕丝对襟衫,蓝色织金裙,容长脸,大眼睛,妆容艳丽,中间的几个,年岁相仿,十八九岁,皆穿着烟青夏布衫,红纱挑线镶边裙,走在最后的那一个,年岁最小,白衫外罩紫色比甲,白缃裙,像是正经未出阁的小姐,打扮得最为素净,一张脸却是最禁得住细看的。
那皮货行的钱老爷,瞅着几人的衣裳和发髻,奇道:“这装扮咋不像是咱们本地的。”其他人也啧啧附和。
“按照惯例,马上要来一批收棉花的南方客商,为了生意赶趟儿,姑娘们特意学的。”领头的艳妆女子温顺答道。
在场的人多半都是做生意的,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当即又笑又感叹,说这年头,做啥都费人,都不好做,还是当官好,于是又恭维起周礼,说他家境优越,却还勤学苦读,正是深谋远虑,有大见识之举。
席上喝酒谈笑,另一边,刚进来的几人坐定在琴凳前,或抚筝,或弄笛,那年岁最小的,唱了一支曲,说是叫《醉扶归》,也是打南边学来的——
“频去教人讲,
不去自家忙。
若得相思海上方,
不道得害这些闲魔障。
你笑我眠思梦想,
只不打到你头直上。”1
唱完,周礼打赏一番,便遣她们下去,说是今日雅席,只听曲助兴为妙。石员外另外扔一把碎银过去,说:“唱的不错。”
领头的女人接了钱,笑道:“这是奴家妹子,今年刚十六,还未梳拢,我这个妹子心气高,寻郎君,是钱财金银一律不睬,只看一个有无缘分。”
众人都笑说我们这里正有一个好郎君,你妹子能看得上不,说着都向严霁楼看去,严霁楼却神色冷清,晃着白瓷杯子里的嫩茶叶,一面细细观摩,并不言语,那妹子自然更是羞怯,一个劲地扯手里的绢布,偶尔抬头轻觑席上两眼。
石员外见那女子临出门时,朝着严霁楼的方向时时回望,再看严霁楼,垂着眼,因沾了一点酒,白皙脸上微染酡红,石掌柜微微一笑,作了然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