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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霁右手虚握举向空中,轻轻一点,不仅是应下年轻人的酒,也似爽快应下洛阳这场难卜吉凶的邀请。

祁霏做了一场梦。

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是祁岚和乳娘亲手架起来的。

夏天的时候,高矮不一的绿植错落有致,快活地挤在秋千的身边,大小叶片在风中摇曳,一株藤蔓扭扭捏捏爬上秋千粗厚的绳子。

祁霏个头还很矮,屁股够不到木板,祁岚含笑把她抱了上去,她一双小短腿在空中高兴地扑腾着。

祁岚在她身后轻轻一推,风穿过去,天真无邪的笑声便盈满了阳光盛开的院子。

但祁岩沉来了,板着面孔,大家不约而同收敛了声息。他说了什么,祁霏没听清。

乳娘慌了神,不等祁霏反应,祁岩沉举起刀砍断了秋千的绳索。

啪的一声,秋千掉下来,祁霏听见了姐姐小声的啜泣。

年幼的祁霏仰起懵懂的脸,不害怕,也不伤心,只是不解地看着他。逆着光,祁岩沉永远没有笑意的脸越发模糊不清。

祁霏忽然觉得,祁岩沉高得像个巨人,一个会给自己和阿姐带来痛苦的怪物。

“国之危矣,尔等竟还有心思玩乐!”

画面一转,黄叶开始飘零,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林子里偶尔响起不知何物发出的鸣叫,凄厉阴森。

昏昏沉沉间,祁霏感觉一颠一颠的,低头发现自己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脑袋好似塞了棉花似的糊作一处,祁霏愣愣地看着地上潮湿的黄泥如何溅上那双干净的长靴。

褐色的衣角轻摆,沾了些许风尘,腰带的铜环上坠着一方羊脂玉佩、一个紫色香包,镶着蓝宝石的短剑别在带内,祁霏屏住呼吸,盯着这人圆领上银色的小系扣。

肩膀不宽不厚,甚至有些单薄,祁霏下巴点在上面,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意源源不断地舒展开来。

肌肤如雪,青色的经络没入交叠整齐的领口,瘦突的喉骨轻轻滑动。

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祁霏的眼皮越来越重,天旋地转间,眼前的场景再度模糊。

“小姐还没醒吗?”

“嘘——东西先搁这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祁霏不悦地皱起眉,眼睫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户被支起一条小缝,风吹进来,中和了屋内过分的热气。身下云朵似的软绵,身上盖了层厚厚的被子,胸口被压得有些闷,盆子里的碳烧得正红火,外面罩了层丝网,没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