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跟在我身边。
攀上山顶的时候朝阳升起,我说,戚越泽,我问你三个问题。
他眼睛亮亮的,倒映着朝阳和我,高声道,好。
假若我一辈子都没有停泊的地方,一辈子四处周游,你也要跟着我吗?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许久,然后说,到而立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而立之后,我须得回家一趟,同父母亲说清楚之后,再回来跟着你。
你一辈子跟着我,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他笑着说,我很早就同父亲说,此生无意科举,我想要想明白一些问题。太阳为何自东边升起,水车为何能灌溉大地,道观里的丹药为何有时会升腾炸裂,天是不是圆的,地是不是方的?还有……
还有?
还有……姑娘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他这样说道。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严肃着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后说不定是要养面首的,你能接受吗?
他绷着脸望着我,有点委屈,有点生气,又有点茫然。
最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试试。
我笑得惊飞了朝霞,半晌才对他勾了勾手指,那你先跟着我吧,我须考察一段时日。
他蓦然笑起来,将揣在怀里的桂花糕拿出来递给我,说,饿了吗?石磨坊的桂花糕,不腻。
阿兄,见字如晤。
你别急,我正物色一个呢。
他姓戚,名群,字越泽,年十九,是戚侍中的嫡次孙。
番外 一枕黄粱赴惊鸿1
“殿下,您醒了吗?”
天光初破,檐铃被风吹出低沉的嗡响,廊下的宫灯打着旋儿摇晃,有雪闯进来,洇湿了小半游廊。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料味在鼻尖逡巡,萧晟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雪中春信,还夹杂着些许药味。
他随即又意识到,这里不对劲。
不论是帐子外头称呼他为“殿下”的盛安,鼻尖带着淡淡梅香的雪中春信,还是晨间思维清晰、行动自如的他自己,都不对劲。
他伸手覆住双眼,指尖划过滚烫的额头,停顿片刻,应声道:“嗯。”
于是帐子被撩开,萧晟见到了年轻时候的盛安。
他似乎许久没能睡好,眼下青黑,见萧晟神智清醒,喜色覆面,回身吩咐安景几句,又扶着萧晟倚靠在床榻上,拿温热的绢帕为他擦脸。
他这边梳洗完毕,外间隐约有请安声错落响起,踏进来一位衣袍素淡、长相端丽的女子。
珹王妃,王氏。
萧晟看她一眼,忽地垂下眼睫,低低咳嗽几声。
“殿下!”珹王妃疾步过来,为他拍抚肩背,然后坐在床沿拿手背试了试萧晟额头的温度,柔声道,“殿下醒了就好,先喝些小米粥暖暖胃再吃药。母妃和妧儿那里殿下不必忧心,只管养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