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下看似稳固,实则若逢不测,很可能会被一击即溃。
白老将军以北疆局势发问,问的又哪里只是区区一个北疆?
楚矜言心下通明,却只做不知,谦逊道:“我一生别说北疆长城,便是连这皇城都还未出过,老将军若如此问我,有天马行空,纸上谈兵之处,还请您海涵。“
楚知意在一旁撇撇嘴,他最烦的就是这个,楚矜言也是,那些文绉绉的老头子也是,聊天都从来不肯好好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实在啰嗦得很。
楚矜言余光看了他一眼,继续讲下去。
“匈奴之为害,也不是我大周一朝遭遇的事,这些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绵延长久,始终未能彻底攻破长城,占领中原,可中原政权更迭,同样也从未彻底消除此隐患——我认为,从古至今,对付匈奴,都不过是中下之策而已。”
白老将军很感兴趣:“哦?你说说。”
“面对匈奴入侵,若是领兵征讨,并非不能胜利,可如本朝,据守边境,只求将其击退,不使损失民生,譬犹蟁虻之螫,敺之而已,可匈奴年年卷土重来,边境年年重启战火,因此我认为,此为中策。”
楚矜言一口气说下去:“可若譬如前朝,将匈奴视为心腹大患,为此苦练精兵,耗费倾国之力,获得巨大的胜利,将匈奴远远驱赶至荒漠,表面上看似乎绝了后患,可我等皆知,不过十年之数,报复辄来,轻骑兵机动性极强,击之则走,可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则大加杀戮,兵祸连绵数十年,中原元气大伤,天下大乱,此为下策。”
“若再往前,初秦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却致使民力衰竭,社稷倾颓——这便实为无策之策了[1]。”
白老将军一开始还微笑着听他讲述,大有长辈考校晚辈的架子,可越听越是认真,连坐姿都更直了些,倒最后,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那你认为——“楚矜言停下,轻咳两声,端起茶碗来润喉,老将军便急切地追问道,“对待匈奴,上策当是如何?”
连楚知意都听得入了迷——虽然听不太懂。但本能告诉他楚矜言说的是对的。
楚矜言放下茶杯,却微微一笑:“老将军,今日我姑妄言之,您姑妄听之,可我一个才刚刚开始学着处理政务的皇子,又哪里拿得出解决北疆之患的办法呢?”
可他嘴上说得如此谦卑,神情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况且,白老将军被噎了一下,心想你这“姑妄言之“,就已经不是在未经准备思考的情况下能说出的话了。
可即使明知如此,白老将军却又偏偏不能说什么,他即使刚回盛京,也不是全然不知二皇子的处境,如今的局势之下,尤其楚矜言还与他白家有婚约,妄议北疆军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小心点也是应该的。
可他心里又实在是像有猫抓一样挠,楚矜言说的话,挠到了白老将军心中的痒处,那些隐患、困难他最了解不过,在一生戎马之中更深受其害,却从未如此细致地整理思考过,楚矜言这么一说出来,却令他真的看到了解决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