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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在眼前失了仪态,扶炫只得垂首静立,当作没听见般一言不发。

穆安帝如此肝火大动,魏公公心忧不已,递上一盏参茶,小心地劝慰道:“陛下且息一息怒,可得紧着您自个的身子啊。”

穆安帝敷衍地应了声,抬手支起额,魏公公见状连忙上前去给他揉起来太阳穴。

半晌后,穆安帝终是平静了些许,再度掀眸,见到面带胡茬一身风尘仆仆的扶炫,长长地叹了口气。

同样未及弱冠的年岁,扶家一个庶出男郎已以一身骨血讨伐蛮敌、排兵布阵、赈灾救难,屡建奇功,反观自个膝下的几个少年皇子,资质虽不至于平平无奇,但真要说用以与把持一半朝政的世家间抗衡,委实难以堪当大任。

思此,在感慨之余,穆安帝心中暗藏的几分悲凉之情不觉再度涌出。

朝中诸多清贵官职泰半是由世家之人占领,高官厚禄,却无有实际意义。即使掌管官员铨选的“吏部尚书”一职,被他艰难地从世家手中再度收回,由扶以言担任,但因选人的基础仍是建立在门第之上,真能选出世家以外,能收于麾下,有真知灼见的能人,实在寥寥。

如扶家这一家,不同流俗的志士仁人太少。

穆安帝心下暗叹,开口问扶炫道:“此事你有何计策?”

他不会料不到,扶炫从广陵郡直接急奔回来,而不是传密信给他,明显是有事需要当面与他商谈。

扶炫道:“将计就计。”

听闻扶炫的一番话语,加之他言明谢家那头愿意支援一支部曲后,穆安帝终是提起眉梢,轻笑出声。

由不得自己不认,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扶家郎,不愧是与扶以问两兄弟征战多年的左膀右臂,排兵布阵上颇有见解,加之谢湛在此事上愿意协助,两厢合作之下,徐州那头便是真有动作,也不过小打小闹。

穆安帝起身,行至扶炫身旁,上下将他打量,眯了眯眸子,“寡人听闻,你与沈博士之女,两情相悦?”

扶炫刷地抬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穆安帝,不明白他的事怎这么快飘到了圣人耳朵里。

穆安帝拍了拍扶炫的肩膀,不等他应话,再道:“嘉阳都与寡人说了,你能成家立业,是好事。”继而,他话锋一转,突地道:“算起来,若要论辈分,你该唤寡人一声‘舅舅’。”

诚然,这话不乏有着几分道理。扶炫虽非嘉阳长公主亲生,但从小便唤她“母亲”,穆安帝作为嘉阳的兄长,扶炫唤穆安帝一声“舅舅”不为过。

然而,有些话听听就好,皇帝的亲戚可不是随便能攀的,尤其是在当下有皇子暗暗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当口,实在不适合做这种瓜田李下之事,让君王心生疑心。

扶炫当即避嫌道:“臣多谢陛下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