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喊, 倒是把哭天抢地的姬妾们给唬住了, 所有人怔在原地, 锣鼓喧天瞬间变为寂静无声。其中一位长相颇为妩媚艳丽的妾室,见柳七无非是个少年, 便又作势抽噎欲要再生事端,柳七目光如电,瞬间瞪了过来:“吴大人尸骨未寒, 凶手逍遥法外,作为苦主, 你们不洞察其奸,却反而倚势凌人,推波助澜,所图何为!”
“楚大人!”柳七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命令道,“速速将几位夫人请离,推官断案,不容有误!”
“是!”楚槐安赶紧就坡下驴,将几位哭花了脸的夫人姬妾向后院带去。
此时再看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奉茶小童,已是满身伤痕,白净的脸上多了数道艳红的抓痕,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连拭泪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鼻涕眼泪混合在一处,在狼狈不堪的脸上汇成委屈的溪流。
沈忘心中不忍,将少年扶起,为他解开了绑缚双手的绳索。少年哆哆嗦嗦地在地上坐定,似乎是余惊未消,眼神中满是惶惑不安,低声重复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柳七蹲下身,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冷静道:“没有人笃定你杀人,你莫要听旁人叫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若有人指皂为白,沈推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少年怯生生地顺着柳七的目光望向沈忘,正撞上后者眉眼弯弯的笑容。沈忘动作夸张地笑着点头道:“你信柳仵作的,她说得算!”
少年鼻头一酸,哽咽道:“谢谢推官大人,谢谢仵作大人……”
“仵作不可称大人,仵作是贱籍,可称行人。”柳七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沈忘不由得叹了口气,柳七永远是这样,规矩笔直如竹,不偏亦不倚。他揽过话题,道:“这位小哥,你是吴大人府上的侍茶童子?”
少年恭敬道:“是的,小的名唤蓝英,是府上茶寮中的茶童,专主茶役一事。”
“蓝英,那你能跟我说说吴大人遇害的全过程吗?”沈忘和柳七也席地而坐,三个人挤在柴房的地面上,垫着因刚才的闹剧而洒了一地的麦秸秆。
蓝英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似乎强迫自己回忆着那恐怖的场景:“当时,我正在老爷的书房里侍茶,用的是今年新上的碧螺春。老爷一边看书,一边品茶,只用了一口老爷便把茶汤泼了,说让我再煮来。我心下有些慌,便又煮了水,刚要给老爷续上,老爷就……”
蓝英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下角,抖动得更加厉害了:“老爷突然大叫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当时吓坏了,想让前扶他,可老爷的表情似乎异常痛苦,他猛地把我推开,面目狰狞,连脸色都变得青紫,仿佛……仿佛恶鬼缠身一般。”
“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老爷他就砰地一声撞在案几上,就……就再也不动了。”
沈忘和柳七对视了一眼,思忖着问道:“你说吴大人把第一碗茶汤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