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司寇青颓然静坐,案上摆放着折叠得方正的一袭青衣,十多年过去,棉麻布料变得又破又旧。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默默走到他身后,揉捏他僵硬的肩窝。
良久之后,他从哀思里抽回神,怅然深叹:“我母亲家境贫寒,未满十四就被继母当街卖给青楼,彼时我祖父刚回扶郢,路过见她十分不情愿,花三两银子从龟公手里把她买了下来,她一开始是在祖宅做仆役,某一日我父亲醉酒胡来,祖父就做主让他们二人成了亲。”
栾芾不轻不重的给他按摩,静静聆听。
“母亲刚怀了我,祖父就抱病与世长辞,从此无人压得住纨绔的父亲,他整日流连于赌坊酒肆,眠花宿柳夜夜笙歌。我满三个月时,他才肯回家里来看一眼,那日天色幽青,我的名字便这么来了。”
司寇神色凄楚,情难自禁地紧紧捏住布料的边角,手指节骨根根泛白。
“我四岁那年,家里的钱财彻底被那个男人掏空了,不时有面目可怖的人上门讨债,我母亲只能边带我躲避,边以女红维持生计,为了给我凑齐脩金,她几次劳累过度昏迷不醒。即便如此,我母亲的药钱常常会不翼而飞……那时我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竟会是我的父亲。”
栾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前仿佛出现了年纪小小的他无助的样子,心里一片酸楚,他是怀着对皇家和父亲的怨恨长大的,如果不是司寇母教导有方,他现在不是成了报社份子,就是像应九那样放荡不羁。
司寇青握上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他的双膝上,声音低而沉。
“世人愚昧盲从,不会细究根底,纵然我有千般怨言,也不能和他断绝关系。府里多养一人倒是没所谓,只是怕他又去作乱,苦了你随我一起收拾残局。”
他身世悲惨,仕途坎坷,恃才所生的傲气却让他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他生来二十七年载,仅有的三次表露颓唐,都是在她的面前展现。